天缘定君(83)
“为尊上杀了夙敌,让高渝彻底臣服,属下也为尊上高兴。”金以恒演绎忠臣。
赵元旭眼神不离,他不是不知背叛中原通敌漠狄的流言,他固执得认为眼前这个才是真正的金以恒,管他在燕齐酒醉美人膝,还是在若黎勾结野利蒙尘,金以恒实实在在在他面前,好听的嗓音述说顺臣的话,与叔父昭王的严格和都城里官员的尊崇都不同。
不同,所以格外想见他。
听吕风林来报,他们已达到都城外缘,立时就偷偷逃出了华盖宫,平生第一次偷溜出宫,做了“失了身份”的事,赵元旭在城外的夜风下独自踏月而行,心跳呼吸声都被放大了数倍,前方有一个人迫切想要见到。
“才不是作为玄尊,不是为了权力才高兴,”赵元旭心中激动,对着金以恒纠正道,“是挂念的人从远方回来了,我高兴。”他露齿一笑,早就把之前在白麟苑,被嘲笑权力在昭王手中的抑郁忘了。
“挂念?”金以恒不解,自己的手腕还被他牵住,试图挣脱道,“属下哪里值得尊上挂念?”
“因为金盟主和其他人不同,他们才不会对我说这种话。”赵元旭放开了钳制,笑容清爽,“所以我喜欢金盟主。”
金以恒回以亲切笑容,“喜欢”这个词让他捕捉到了机会,何况眼前这位中原的主人,只要利用得当,可是能成为自己的胜算砝码。
谋夺的就是你的尊位。
想到此,金以恒顺着赵元旭的姿势,拉进了和他的距离,“尊上地位尊贵,为属下溜出宫来,真是受之有愧。”金以恒终于正视了赵元旭的目光,不知他话语几分是真,就先行忠臣之事。
“属下被吕统领‘请’来逍遥京,沿途也听说了都城中的不实流言,”金以恒越发正直严肃,“尊上,属下绝没有通敌漠狄,绝没有做半点不利于中原的事,事有隐情,容回都城后向你详细禀告,恳请主上不要听信谗言,属下定当为尊上效忠,誓死以报!”说完,甩袖单膝点地,对着赵元旭拱手。
赵元旭原本的剖白言语,被金以恒的对答染上道不明的情感。
在逍遥京,每天谏言流入耳中,“金以恒勾结漠狄居心叵测”,“金以恒在燕齐私自培植人马”。
不急召他入京不足以平息。
他努力摆脱了这些回响脑海的奏言,扶起了金以恒,“好,我应了。你与我同住在华盖宫,将高渝和若黎的事细细说给我听。”
金以恒听他不追究自己,心中欣喜,被赵元旭安置回榻上坐好,刚有释怀,又听他接着说道,“等这事揭过,不急回燕齐,陪我修炼。好不好,阿恒?”这称呼是跟昭王学的,在白麟苑动乱那一夜,昭王情急之下喊出这声称呼后,金以恒于危急时分为赵元旭抵挡了致命一击。
“咳咳,”金以恒以咳嗽掩饰,佯装旧伤,捂着胸口为己谋利,“尊上应允了?那能否请尊上替属下把这镣铐解了。”
此次被迫回到逍遥京,金以恒十分不甘,谋划着扭转逆势,首要就是看看这位玄尊如何处置自己。如今他尚能怀柔,关切不减反增,那就向他讨得一令,前往高渝镇守,借机扩大势力。想到此,金以恒继续在赵元旭耳边谆谆善诱般,“尊上,这镣铐是囚徒待遇,属下无罪啊……”
金以恒被吕风林重击身体的伤痕不褪,随着他的动作,衣领里锁骨处斑斑殷红印记,兼有脖子旁隐隐约约的齿痕。
赵元旭呼吸滞塞,自少年起被这位金盟主吸引了目光,他天资傲人,战力无双,生得让人过目难忘,加之行事潇洒,举止风流,赵元旭真切地体味到人生原来可以过得如此恣意纵横。再后来金盟主只要来到逍遥京,就会来拜见,笑着给自己送上礼物,几本民间小册,又或是几样零食小点,街头寻常不过的物件对赵元旭来说都是难得一见。
玄尊之位自懂事起就伴随自己,家国重任天下安定的唱诵,远没有金盟主对自己的笑语鲜活生动,曾幻想过让他做自己的兄长,跟随他在燕齐揽尽繁花,行尽风雅,一定比如今惬意多得多。
哪有这么多如果……赵元旭心中翻涌,面上勉力维持镇静和,“这是雷霆卫从严行事,金盟主跟我一起回宫,我亲自命吕风林帮你解,让他向你赔不是。”
金以恒对进宫无甚兴趣,但听见赵元旭肯出面让雷霆卫首领服软,十分受用,点头道,“多谢尊上。”
“那我们现在就回宫。”赵元旭偷溜出宫,不便在外久留,他拉起金以恒的手,快步出了房门,跑下楼梯,出了驿馆后门,来到空地上。雷霆卫将此地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见了赵元旭出来,跪地行礼,两人在人墙中央,赵元旭挨着金以恒的肩膀,嬉笑道,“金盟主,你带我御风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