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242)
“祸害?谁啊?”周知命没明白。
“姓野利的和姓金的!”
“哦,”老头不瘫床上了,坐直了又摆出欢爱后辈的和蔼笑容,“去吧,尔朱颀告诉我,前任玄尊可能也在那里,你总不能见死不救。”
霍运星直翻白眼,“听听,这是人话吗?你的阿恒怎么办?良辰还治不治了?对他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唉,”周知命叹气,“其实我舍不得的还有赵孞。”
霍运星听说过昭王大名,但全然陌生,之前的掌权者离自己太远,逝去了也不会有悲哀。“那你为什么不帮他治理中原?现在为什么不重建中原?你可是功臣,亲手建立的家国忍心看它陷入混乱,四分五裂?”霍运星越来越看不懂这老头,教自己抛洒热血行正义事,而他呢?窝在角落始终旁观,说一些没有着落的空话。近日总有疑惑,自己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信错了人。
相隔一层木板的人家做好了晚饭,食物的香味飘荡过来,窗外雨势变小,稀稀落落的水滴敲打屋檐。
小屋里一片沉默。
周知命躺回床上,“我想打败乾坤派,所以我辅佐金爰君。至于治国理政,我并不擅长。战乱杀戮,家破人忙,我见得多了,我一个人帮不过来。”
这些话诚实无错,霍运星没有反驳。叮叮当当吃饭时碗筷碰撞的响动从隔壁传来,平凡市井民情,得之不会珍惜,动乱时又显得珍贵。
屋里有隔音屏障,两人对话外间听不到,霍运星收回薄刃,释然而笑,“你别骗我了,你为的就是苍生过个安稳日子罢了,一个简单却很难实现的愿望,不然你早回你的獠牙山了,几十年窝在犄角旮旯里就等着那些贼人出现了再全部灭了,对不对?”
周知命缓缓转过头,看着霍运星的眼睛越瞪越大,“你今天开窍了?”
“哼哼。”霍运星甩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周知命脸上反而蒙上悲情,“其实你说的对,每个人选择不同,我不能强求。每个人只想没病没灾好好得活下去而已。”
“行了!你先前让我去了那么多地方,我都听你的,这回,”霍运星摆出惯常的玩世不恭,把薄刃上抛,刀刃在空中翻转,被他徒手一握后消失不见,“我还是听你的。”
周知命叹了口气,心怀天下不计性命甘愿籍籍无名,是我的好徒儿。他想起另外一位萍水相逢的故友,离世的添虹派掌门,钟正舆。
“去若黎?再把首领抢回来当?”霍运星伸长手臂,活动筋骨。话音把周知命的思维拉回,“委屈徒儿了。”老头儿点头赞许。
“那你呢?总得告诉我你在哪里,有了事我好找你。”
“去趟獠牙山,然后回金石镇。”说完就从窗户跃下,不见了踪影。
霍运星扶额,好歹管顿饭再走,一点都不关爱贫穷的后辈。
漠狄旖兰一年有三大佳节,正月,夏实和入冬。
如今入冬大节来临,全境庆贺丰收,又因为主上攻伐中原,把疆域向南横推千里,取得数十年来最大的战绩胜利,各地各门派同庆佳节。妙京城隆重妆点,华灯万盏,店铺栉比,日夜不歇,各处皆是道不尽的喧嚣繁华。
金以恒趴在雕栏上,看遍脚下霓虹华彩,他身处辰极宫西南的角楼,平地拔起足有十余丈高,妙京城大半景色都能印入眼中。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他仍旧注目远处穿行在街巷里的密集人群,仿佛能身临其境感受他们身旁的节日氛围。
除却横亘其中的家国身份,有人日夜不离陪伴身侧,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而且渐渐习惯这种感觉。野利蒙尘难得广袖华服,换下锗红袍,一袭淡青山峦色更衬得不怒不喜时超凡脱俗的俊美。他走近凭栏眺望的人,才发现金以恒闭着眼睛,似乎睡得不安稳,眉心正好轻微一蹙,牵动胭脂染成的一抹朱红。
野利蒙尘俯身迫近时,金以恒正巧睁开眼睛,“去寝殿里睡。”
“那里好热闹啊。”金以恒置若罔闻,目光羡慕指向城中央,那处歌舞升平,人流摩肩接踵。
恰在此时,城墙上演绎恢宏动听的乐音,器乐多重合成一曲,传至十数里开外,城内听者无不沉醉。
金以恒也被曲中激荡悠扬的宛转悦耳打动,他站起来向往远方,“这是什么曲子?”
“八方闻来。”野利蒙尘陪他一起听,“这是歌颂先代漠狄之主野利卿欣的曲子。”
金以恒是他乡之主,不识得这些,第一次听见漠狄旖兰先主的名字。
两人并肩而立,只是聆听。
一曲已过,又一曲响起,曲风雄浑,其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驰骋。
“这是唯悦君欣。属于先主野利闻夔。”野利蒙尘为他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