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定君(188)
赵元旭几乎落泪,突来的战事令他一瞬间成长,忽然明白了这权力下沉重的责任,不过终究不肯轻易示弱在人前,他压抑了哽咽,“叔父,中原人马都由你统辖,我想亲自上阵杀敌!”
金以恒在他们互诉衷肠声中,环顾凌乱的披花殿,孤身叩开华盖宫在突如其来的战事下,俨然成为了可笑举动,听信了赵元旭散布的假话,错信了赵孞遇害,此刻他们就在面前重又血缘情深君臣相佑……
那自己抛开一切不利后果,来到华盖宫为的是什么?挑明了逆臣身份,坐实了不忠言行,而后什么都没有了,等待自己的或是下狱圈禁或是自裁谢罪……
手腕传来温暖触感,凤华尹正探查他的灵力,是看破不说的默契。金以恒嘴角一扬,冲他勉强一笑,从扶风白羽登仙阁外跳下山崖,阔别多日,终于又见到了挚友。有阿尹,也算不枉此生,可我不值得你如此对待,傻瓜阿尹。
“……野利蒙尘,”金以恒这才回神听赵孞道,“他蓄谋已久有备而来,我中原绝非软弱无能,誓要叫其有来无还!三大门派与高渝旧地,都有人马驻守,逍遥京也有戍军和雷霆卫誓死守卫!”
赵孞眼神投来,凝视金以恒也审视凤华尹,再没有一点如沐春风的兰芝风采,是深谙权术,犀利诡谲的昭王,与世上百姓间流传的一样。
“好!”赵元旭知道闯了大祸,面对赵孞心虚又难过,决定一心听从叔父共渡难关死战到底,大不了城破时一死殉国,他胡乱想着,眼神躲闪间又瞥见金以恒整理衣襟袍袖,将缠在手臂上断裂的金链子扔在地上。
今日风起不停,吹动了地上花瓣,落在凤华尹和金以恒的脚边,两只云鹤扑腾了翅膀穿过华盖宫的禁制从飞进大殿,分别落在赵孞和赵元旭手中,凤华尹认出了这是平江乘龙派传信,一定是尔朱颀送来的急信。
如雷霆卫刚才所报一致,消隐多日的焚花义军突然大举进攻南部疆土,平江乘龙派人马早有防备,在尔朱颀镇守下多路出击抵御,目前战事僵持暂无胜负。
焚花义军此时添乱,多半就是漠狄许诺重利撺掇的,否则这帮乌合之众肯定是等中原与漠狄哪方有了败绩,才会落井下石混水摸鱼,否则怎会在战争之初就匆忙冒进?金以恒也曾派金山儿带重金去南部群山贿赂过这帮贼寇匪首,一旦自己从燕齐兵发逍遥京,他们也会在进攻中原虚张声势牵制玄尊的兵力,可惜如今成事的不是自己,而是野利蒙尘……
兜兜转转蹉跎了多年……今日经历太过起伏,金以恒觉得心情烦乱,不知道自己那点人马藏在南疆如何了,金窝儿又如何了。
“金盟主!”赵孞的称呼打断了金以恒的胡思乱想,他领着赵元旭走到面前,“尊上冒进,他近日所做是我的过失。”
中原的昭王何曾向谁说过自己有失,何曾数落过玄尊的错处。
金以恒眉头拧蹙,牙关紧咬。
赵孞目光如炬,“如今大敌当前,我们父辈浴血得来的疆土,你守不守?你我都是玄尊臣子,你的血为谁而流?”
赵孞句句指向金爰君——两人本就是同父所生。
纵使你做了中原主人,难道会任凭外敌染指你的江山?
赵孞眼中投来无声的质问,不用话语,同样能够直捣金以恒内心。
往日里“结好”的外敌正率军而来,将自己的盘算,那些可笑的一厢情愿碾成渺小的尘埃。
那些在花前月下谋划的血腥揽权之事,终不过是自以为是。
金以恒低头,一手按住了两侧额角,努力得想甩掉脑海中消极烦躁的情绪,人人都称呼自己“金城主”,“金盟主”,这个姓氏原本不是自己的,自己原来姓甚名谁呢?剥去了最初的身份,想象着要从赵元旭那里把失去的都讨回来。讨回来之后呢?到头来都是一样的,持剑杀向漠狄旖兰,刺向野利蒙尘。
这个名字不能想起,一旦提及就是剜心敲骨之痛,远比被赵元旭一掌击中胸口更痛。
金以恒力尽所能平复气息,将胸中浊气吐尽,昂首,“昭王殿下!”他比赵孞更加郑重,行了一个浅礼,扬声回复,“我受命出征死不旋踵!然而战场形势万变,请允许我全权统兵,危急时不报逍遥京!”
赵孞眉心一动,赵元旭向昭王投去疑惑目光,金盟主难道是想夺了兵权,他会不会领军背敌而杀向逍遥京?
赵孞没有理会赵元旭,金以恒眼角花钿使他目光凄然,他目睹过那道伤痕,擦拭伤口血迹,缠上白纱,将小念心送离华盖宫,分别后再见时,伤疤被金城主掩盖在金玉宝石下再不示人。伤怀不忍的情感只在面上显示了一瞬,赵孞又披上了沉着到冰凉不近人情的气势,“令金以恒为前锋,驰援扶风抵御漠狄先锋大军,凤华尹向高渝进发镇压若黎,尔朱颀镇守平江剿杀焚花义军,再令尔朱颀调部分平江人马增援逍遥京北部五座城池,护佑都城安危,尊上坐镇中央,静候各方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