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站着没动,在毒液落满身上的前一秒,磅礴的死气从脚下冲出,翻滚着升腾而上,将降落的毒液尽收入囊中,方向一转,射回原处。
蛇影原地消失,奔腾的死气冲向四周,空间震荡,整个冥殿一阵裂响,门窗尽碎,扬起的烟尘中,银茅雪松剧烈抖动,细碎的松针如飞霜,漫天飘零。
烟尘缓缓落地,死气平息下来,如平静的潮水一般,小幅度地向周围漂流涌动,渐渐铺满整个天井,却绕过那扇门。
竹扉已经碎落,露出黑黢黢的门洞,门内似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死气阻拦在了门前。
阿迦奢盘膝坐在昏暗的室内,寥寥几道天光穿过树冠照进来,映得他脸上墨蓝色的花纹半明半暗。
角落里响起几乎微不可闻的窸窣声,无数条小蛇在阴影中慢慢蜿蜒过来。
阿迦奢看着缓步走来的人影,声音嘶哑:“你来得比我预想更快一些。”
阴天子:“杀你,朕只希望更快。”
面对不加掩饰的腾腾杀意,阿迦奢抬起头,倨傲道:“杀了我,崔绝的螣毒将无药可解。”
“朕可以在杀你之前逼出解药。”
“那你大可一试。”
话音落地的瞬间,火海爆燃,熊熊的那落迦火冲向室内,阿迦奢就着坐姿霍然拔刀,刀锋寒光大涨,一刀劈开火焰。
火星四溅,阿迦奢身法极快,瞬间拔刀而起,化作一条鬼魅的蛇影穿过火星,划向阴天子的咽喉。
周遭忽地刮起阴风,阴天子抬手一震,割昏晓剑化现在掌中,卷起黑色的风潮,迎向他的刀锋。
一声震耳撞击,空间震荡,余威迸射出去,廊柱咔嚓一声断裂,整个长廊塌落下来。
蛇影消失在倒塌的廊柱之后。
阴天子蓦地转身,横剑划去,只见阿迦奢的身影从树底一条小蛇身上出现,持刀攻击阴天子背后。
刀剑相击,阿迦奢不敌,踉跄后退,阴天子上前一步,割昏晓剑裹挟腾腾的黑焰,悍然斩杀下去。
手起剑落,毒血飞溅,血肉横飞。
阴天子却眼眸一沉。
只见被割昏晓剑斩杀的“阿迦奢”悄然委顿下去,褪下一张轻薄的蛇皮,在那落迦火的焚烧下,化为灰烬。
而在他的身后,又一条小蛇从倒塌的廊柱缝隙钻出,落地变成阿迦奢,张开蛇嘴,喷出湛蓝的毒液。
阴天子反应极快,身形猛地一顿,眨眼间,闪现到了五尺之外,避开毒液的范围。
两人站在天井的两端,隔着纷飞的松针对峙。
阿迦奢抬眼,远远望着阴天子,咧开嘴,湛蓝的蛇信舔了舔唇角残血,嘶哑地笑了:“哈,幽冥之主,不过尔尔。”
阴天子剑尖指向他:“朕今天不是以幽冥之主的身份杀你。”
“那是什么?”阿迦奢嘲了一声,“崔绝的男人么?”
阴天子:“杀你,为他报前世之仇。”
“这仇为何是你来报?”
“你不配脏了他的手。”
阿迦奢持刀横在胸前,天光穿过树冠,细碎光影落在他的刀上,映亮蓝荧荧的锋芒,他的蛇眸在锋芒辉映下泛着妖冶的蓝金色,慢慢邪笑道:“你不明白崔绝为何没有对我报仇,如果我没有价值,崔绝不会容忍我存在,既然我还存在,那说明我对他还有价值。”
“判官仁厚,不忍赶尽杀绝,但朕不会。”阴天子道,“朕赐你战死。”
阿迦奢:“你不想知道我对崔绝有什么价值?”
“螣毒的解药。”
“哈,”阿迦奢笑了一声,“你果然不懂他。”
阴天子面沉如水:“朕与他的感情不是你能置喙。”
几尾纤细的小蛇从阿迦奢背后好奇地探出头来,他抬手,温柔地将小蛇从肩头赶开,淡淡地说:“我毒瞎他是他生前的仇怨,而他死后成为判官,权倾天下,却没有立即报仇,你猜为什么?”
阴天子没有出声。
阿迦奢又道:“直到三百年前,他灭我全族——虽然他不肯认罪,哈——将我封入无余灰断棺,禁锢在枯鬼死底,却依然没有杀我,你猜为什么?”
“你在试图中伤判官,”阴天子沉声警告道,“这一点,足够你魂飞魄散。”
“好可怕的威胁。”阿迦奢仰了仰下巴,倨傲地直视他,“你需要知道,即使你是幽冥天子,想毫无代价地杀我,也不容易做到。”
阴天子面色深沉,他知道此话不虚,阿迦奢身为一族之长,实力不容小觑,但……
他淡淡道:“杀你,朕不惜代价。”
“哈,”阿迦奢一笑,脸上妖异的蓝纹微微扭动,唇角轻扬,危险地吐着蛇信,声音嘶哑而又低柔:“如果这个代价……是崔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