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一个宽敞的不规则房间，与其说是房间，不如说是长年累月自制的实验室，迦南第一次在海盗飞船上制作缓解剂时，见到的那些瓶瓶罐罐就是来自这里，古恩医生的野生实验室。很多瓶子和物件上不是沾着闪亮的沉积，就是留有模糊的斑痕，表面的文字说明大多都因为反复使用而磨掉了。

海兹虽然没有太多文化，但他从心里对知识有种敬重，所以，尽管海盗们的生活艰苦，技术落后，他还是允许古恩捣鼓这些从诸多星球学来的大杂烩医学知识。

一走进去，迦南的那双跃动不已的绿眼睛迅速扫过房间，“把她放进去。”他快速来到医疗舱前，向海兹示意。眼前这个明亮光滑的设备外形在这间充满金属质感的暗灰仪器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古恩扒在医疗舱的弧形强化玻璃外担忧地看着昏迷的杜尔，随后他扭过头问，“该怎么办？迦南先生。”

古恩医生是这些海盗中唯一这么称呼他的人。迦南一步迈到仪器旁，观察了一下杜尔的情况。医疗舱完全能处理她的伤口，奥瑟的医疗舱都配有全自动技术和纳米技术，能够执行各种诊断和治疗程序。

这时，海兹随后跟了过来，他看见他的囚徒正在很认真地和古恩船医说些什么。

“调节这里的数值。”迦南启动仪器，灵活的手指在显示器上来回敲个不停。“开始除颤。”他用语音控制仪器。舱内，程序按照精密的计算，严谨地按照指令进行着每一步。一切顺利，这让迦南有空主意古恩的神态。他看的很认真，眼神里满是被先进知识震撼到而产生的求知欲，于是在手术自动进行的中间，迦南又跟他讲的更详细了：

“我已经设置好了执行密码，如果万一下次再使用……还有这里，观察心率……”

身后，海兹感觉被他的囚徒晾在了一边，他轻咳了一声，但是迦南专注于给古恩教医疗舱的使用方法，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海兹的轻声咳嗽。

先是一阵不爽，但海兹看到迦南专注认真的样子，不禁被他吸引，他的囚徒还没有在他面前展现过这一面。当他集中注意力时，眼睛里似乎有光，海兹之前没感觉他的眼睛有多好看，可现在他得提醒自己不要刻意去看那个囚徒的眼睛。

“最后开始缝合。”迦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观察。

手术很顺利，舱门的那层透明玻璃从左到右打开，杜尔已经醒了。她缓缓睁开眼睛，脸上空正是贴得很近的古恩医生。但是医生并没有留意到她已经醒了，他离他很近，耳朵就在她的鼻尖帮旁，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她的呼吸。

忽然，连接的显示器响个不停，古恩立刻抽身，看向板面的数值。“大副，你的心跳得很快。”他又转回去，从杜尔上方一脸担忧地俯视着她。

“我、我知道……古恩医生。”杜尔的声音还不清晰，也很微弱，“……你离我远一点就好。”

“噢、噢，抱歉。”古恩抬起了身子，局促害羞的样子有些滑稽。

海兹走了过来，杜尔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却被海兹伸手制止了，他说：“别逞强，你需要休息，听古恩医生的。”一旁，古恩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躺在医疗舱休息。

刚才古恩从她的腹部夹出了一枚可溶子弹，它的表面涂有对改造人致命的西塔5号。古恩跟随劫掠者多年，星船上都是改造人，他自然知道这种毒剂。奥瑟的武器先进，杀伤力大，挨这么一下，没死就算万幸了，她还能支撑着回来。

杜尔看到了迦南，她的脾气直，看到他这张奥瑟人的脸就忍不住迁怒到他，“现在你满意了吗？最高总督？”她故意把“最高总督”几个字咬的很重。

“好了，杜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他帮了你。”海兹说。

杜尔不相信，她刚才昏迷了，什么也不知道，听海兹这么说，她不甘心，看向古恩求证，没想到古恩也默默点了点头。

“好吧，”她不甘心地把眼睛朝上翻了一下，露出些眼白。

迦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只是忽然觉得对眼前的一切很愧疚，“很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古恩插话，安慰道：“都是因为战争。”

刚才本不该听那个小胖子说起这个囚徒的过往，海兹想，一旦对他有所了解，现在囚徒愧疚的样子将他的同情和怜悯无限放大了。他甚至更希望是自己说出古恩刚才说的话。不是你的错，都是战争的错。双手一握拳，海兹忽然觉得，他明明是他的囚徒，却跑去和别人聊人生、讲大道理！

好的。他当即不再犹豫，别再跟这个囚徒有什么互欠的人情了。绿眼睛是个奥瑟人，他的善举不过是邪恶本性的伪装，那是他身为奥瑟人应该偿还的。他必须尽快让心里的波澜平静下来，否则会影响他的理智。救那个小胖子与绿眼睛无关，就算是其他生灵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也会顺手救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