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梨咬一口(100)
此时直面这一如往昔娟秀,却又似乎带着几分急躁的字时,让他不由怔愣,大脑有些空白。
[家里要安排我嫁人了,一周后。你会娶我吗,如果不,我就嫁人了。]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戳破关系,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直白且迫不容缓的要跨如此大的一步,甚至是好几步。
没有开头的“见字如晤”,只有结尾的日期和那个他总是无法移开视线的名字。
可想而知,她是有多焦躁慌乱与不安。而那落笔的日期,又想是无声的倒计时。柔软的三个字,是她无声的争取。
她就站在那里,将自己撕开来,坦诚的等待着他的选择。
距离日期,已经过了整整三天。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时间再去浪费,他一路飞奔片刻不敢停歇,还是在校门外遇到一位他才新婚不久的老师见他急将自行车借给了他。他这才在邮局下班前赶到,字字斟酌给母亲发了电报过去。
等发完,想到心底的那个人,怕她等得及,也发了一通电报过去。
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等我”。
而后他又回到宿舍,分别给母亲和胡梅英写信。他虽懵懂从未挑破,却也从未想过半分玩闹。
他从来都是认真的。
电报总归说不清楚,而后又和母亲阐明了自己的心意。
第二天上午,他上课都无法集中,好不容易撑到下课再次跑到邮局,想要将信寄出时,却收到了母亲的回复,骤然让他如坠深渊。
他恨不得立刻跑回去,却又没办法,只得现将给母亲的信寄出去,希望看到后母亲可以改变心意。而将原本要寄给胡梅英的信收了回来,他不想对他言而无信。
等待的过程是痛苦而磨人的,他深刻感受到了胡梅英的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然而第二天的下午,他便收到了母亲的回信。
按时间,想必是回电报时,便已经将信同时寄出了,是让人代写的。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说让他以后要找个同为大学生的。
那个时候的人们,似乎对“愚孝”两个字还未有清晰的理解,婚姻大事是务必要听父母之命的。
而子女只有规劝和到最后不得不得顺从,该说的,他都已经在信上说完,如果母亲改变主意,那么最迟明天,他就会收到电报亦或是来信。
难熬的一夜,整夜里,有一半的时间,在想如果母亲不同意他还能怎么办。另一半的时间在想胡梅英。
顾梨听得,有点闷气了,这是妥妥的妈宝男啊,她没有办法理解和共情那个年代人的思想。
但又转念一想,如果,家里让她和不喜欢的人联姻,她又要怎么办?
或者说,在联姻之前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又要怎么办?
她会反抗么?
顾梨在心理摇了摇头,她好像不知道,听从家里人的安排联系好像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事情,不可能有第二条路。
即使,她无法接受两个不相爱的人结婚,生活在一起。
这样,她好像也有点理解贺爷爷了。
她眼底闪过了一起庆幸,幸好她和老公是相爱的。
幸好,她不用面对她不喜欢的复杂局面。
可第二天,贺鸿徳一早就守在了邮局,连课都没去上,却什么都没守到。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寝室,内心不停的拉锯抉择撕扯。
一边是独自辛苦将他养大的母亲,一边是胡梅英一颦一笑的脸。
而后他最终,还是提笔写下了万万歉意,千千无奈,可纵有万语千言在这一刻都显得那样贫瘠与单薄。
他不知道怎样走去邮局将信寄出,又是怎样走回来的,放学的室友们被他的样子吓到,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他怎么这样的天不穿外套,身上都被雪打的湿透了。
他们的故事,从秋冬开始,也余秋冬结束。
贺鸿徳当夜便发起了高烧,烧了一天一夜都不见退,室友中途给他喂过几次药,担心的商量是否要送去医院。
那个时候,去医院看病普通人并不是很能承担的起,一般的小病小痛在家吃了药便算了。
贺鸿徳知道,他这是心病,不是简单的因为伤风感冒。
在烧了一天一夜,终于能够爬起来后,他不顾舍友的劝阻,执意坐上了回往家乡的火车。
他后悔了,在那持续不退的高烧折磨几近踏入鬼门关的每一分一秒里,都在后悔。
认为他们不应该就只是这样,事情总有能两全的办法。
于是他顶着高烧,生生坐了二十个小时的硬座。
他要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