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6)
可身为当事人的祁子锋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他抬起眼睛,看了几眼讲台上的模特,然后洋洒地笔尖又在纸面上飞舞了。
偶尔,他斜着笔比着角度,转动的指节像他飘疏的刘海一样随意。
他知道那些人想看什么,期待着什么,但不好意思,他没有满足这些人无聊且恶心的企盼的想法。
他只想画好眼前的画,尽管在多年以后,它被人们误解为了他的自画像。
只有他自己知道它是怎样珍贵的存在。
在那一天的画面上:
阳光斜射的教室,光线切割出了两个空间,对比被制造地格外明显。那个人笼罩在光芒里,他被淹没在阴影中。
同一时间地点,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脸,一样的画面,白光和灰影都默契一致地看不清里面的人,只有两处静默的轮廓在那里,陈述着比阳光与飞尘更恒久而坚固的等待,不消不散。
下课铃响了,无论对祁子黎的迷妹来说,还是对祁子黎和祁子锋来说,都像一场白日的梦。
祁子黎不知道他弟弟感觉如何,但他想子锋应该没那么讨厌他。他下午本来有一个实验,但看见他弟弟的班主任琼斯探头探脑地来借人了,便恰好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坐在讲台上的时候,一直都看着祁子锋,看他认真画画的样子,他觉得很有意思。
你所见是我,我所见是你,我们不都一样吗?
祁子锋,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这样想的时候,靠窗坐着的人终于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祁子黎几乎以为他能听见自己的话。
如果双生子之间的心灵感应是真的,那真是件好事,一定好过用冷漠来解决问题。
他弟弟祁子锋一直性格都冷,从小也只和他玩。到了B区以后,到了青少年的转型期以后,祁子锋变得更冷了。
小孩子已经长大,强大到不需要自己了吗?祁子黎不太接受这个猜测。他更倾向认为的转折点,是那份基因评价报告。
他们的母亲是A区最优秀的动植物学家之一,他们的父亲是A区尖端队列的信息工程师,而他们兄弟二人继承了他们高智的优良基因。
但是天才也不完美,瑕疵伴随而生。
虽然瑕不掩瑜,小小的缺陷是可以被忽略过去的,但是在透明的基因评价报告前,五花八门的瑕疵被给予了更多的关注。
在圭带观察员细缩的眼里,有的瑕疵变成了一只飞在他们耳边的飞虫,虽然烦人,但可以忽视。
而有的瑕疵则变成了一颗扎在他们鞋底的钉子,让人时刻担心它向上的尖锐。
而不巧的是,他是那只飞虫,而他弟弟是那颗钉子。
他看到了自己的报告,却被检测中心告知没有查看他弟弟报告的权限。
祁子锋看了报告后,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在他无法知道更多细节的时候,对应基因擅长领域的辅导员就把他弟弟领走了。
通道上,脸庞和他一样稚嫩,眼神还远比不上自己坚毅的祁子锋回头看了他一眼,最后消失在了通往下层空间的闸口处。
放眼望去,当时灯火通明的空间里,人孤单得找不到影子,当时包裹着他们这两个小小少年的,只有毫无防备地从闸口灌入的冷风。
后来,祁子黎才清晰地认识到,那一次不是简单的分开,也不是一次距离上的分别。
分班辅导的那个时候,延伸的命运阶梯已经把他们推向了距离彼此更远的地方,以至于之后,他们见面的时候,各自都带着数不清的磕磕绊绊的伤口和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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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世界性人口递减和尊重私人空间的原因,B区学院的学生没有室友,只有邻居。
祁子锋经过回房间的走廊时已经很晚了,但隔壁那位印度裔学生的房门依旧没有动过,夹在门缝里的一个小纸条还在,它已经存在了三天。
那并不是什么广告传单,而应该是隔壁生为了防止有人闯入或者盗窃而夹进去的,小小的一张纸条表现了明晃晃的警告态度——不要进来,我会知道。
尽管这在学院内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学院青狼治安所的巡管下,非法入侵的几率微乎其微到万分之一。
但他的行为,祁子锋可以理解,因为他有被害妄想症。这是有次祁子锋接受心理治疗后,在门外不小心听到的。
对于同学,祁子锋没有特别关心的动机,但对于不寻常,他有着格外的敏感性和高情绪活跃度。
没有请假申请,没有治疗记录,没有失踪通告,这个人去哪了?
次日清晨,罗玘照常点开新基卫特训游泳池的控制面板,却发现系统卡了,于是手动去拉开场馆门。
开门后,视力评级S的他,很清楚地看到游泳池水面上漂着一具尸体,躯体已经变得冷白泛青,不是他们卫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