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镜+番外(32)
手动控制器像一朵含羞草般,迅速伸出了自我防御罩,企图把入侵者阻隔在外。
但它远比含羞草强硬,坚固,那两扇防御罩有2英寸厚,它们犹如一道急速闭合的断面,猛然扣来,向脆弱的人身展现了金属的锐不可当。
但是它显然失算了,面前这个人竟然地阻止了防御罩闭合的动作,他用身体当做最后的资本,固若钢铁。
在那个人与机器直白,暴力,残酷的抵抗时,实验室安静了,巨屏安静了,陀罗星城内外的万千观众也安静了。
巨大的屏幕,好像一张漂浮在城上的萱萱白纸,刺目的红色从上面浸出来,湿透了纸面,然后缓缓流入沙漠。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明白了同一件事——原来洗涤这座巍峨浮堡,只要一个人的血就可以。
机器吃到了人血,可在最后也并没有讨着好。
一只并不强壮的手,竟然强悍地破入了它的中枢区,直接摘下了它的大半个脑子,只剩下了可以执行可逆操作的关键部分。
“别忘了,它的名字叫手动控制器。”
说着,祁子黎的嘴边流出一线血,脸上笑的得意。他看到不远处他的导师根纳希后,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对这个实验室的一切都很清楚,大到各个型号的设备,各个版本的系统,小到科技作品的每一个螺母,每一件仪器的磨痕。
因此,他刚刚并没有将指令发射器上的红绿键按错,即使有红绿色盲症的他,有很大几率,在紧急情况下,会下意识地将颜色按错。
但是他没有,他克服了他能克服的一切,包括下意识。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这两个按键被人调换了,于是绿色变成了攻击。
如果不是他尊敬的导师,根纳希的嘱意,他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因为在根纳希眼里,自己是个不会犯错的人,他向来夸奖自己的细致,而现在却用来利用自己。
所以,让祁子黎失望的,不是什么根纳希教授的得意门生,掌上至宝这样的传言的破碎,头衔的跌落。
而是在一千八百多个日夜里,似乎真实发生过的,循循善诱和舐犊之情。
自从当年,他和祁子锋躲入司徒风的装甲车队后,进入学院,进入实验室后,他以为他们的价值,能够在这里得到尊重,心灵可以得到安放。
可现在才发现,B区的人,才不是什么护镖师,他们是夺宝徒啊。
他早该知道。可现在却才知道。是晚了些,但幸好不是最晚。
因为现在,从他头顶之上,从陀罗星城顶部往下的第二层,飞出了一架黑色的巡航舰。
它和黑夜一样的颜色,但是,它将冲破黑暗,带走远方的那一点光明。
此时,在这点远方的微光中,祁子锋正和巨屏上的那个人一起,注视着这架未曾问世的史诗级巡航舰。
祁子锋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名字:白银寒座。
他敢肯定,这就是圭带战备团的秘密武器,根纳希实验室花费四年的不二之作。四年的研发时间,在这个研发速度爆炸的世纪,已经算很慢了。
他看着那尊沉默而雄伟的白银寒座,朝着他们奔赴而来,就像看见了一个青年天才引以为傲的宝贵青春,驶过绵绵沙丘和浩瀚星海,就像看见了一座小山般沉默的爱,撞进他的眼睛,再撞入他的胸口。
于是,连同着,此时在他胸膛中跳动的东西,也沉甸甸的。
可他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包括白银寒座的外形,和祁子黎的脸,因为滚烫的泪水,正一颗颗不间断地,从他发红的眼眶里滴出来。
地面又扬起飞沙,原来一切都止不住。包括巨屏上流着的血和眼睛里烫着的泪。
祁子锋伸出手去,想做些什么,或许是擦一擦几乎就在眼前的屏幕,或许是抓住点什么东西。
可什么都没有,最后,他的手捏着拳,颤抖地靠在舷窗上,冰冷屏幕之上的现实,虚幻得如一场电影。
那晚谁梦见
大鱼的眼睛被身后的尾巴追杀
眼睛掉入了人为白昼
猎人们点亮火把
城头上打开一张故人的画
用微笑覆盖疼痛之后
召唤出了光的座驾
孤掷一注为谁征伐
画中的他曾说
□□在黎明之前会收起魔法。
你属于现实
现实会保护你的、
但自始至终,
保护我的只有他。
地面的人海中,悲伤,遗憾,喜悦,愤怒犹如交加的海潮。
巨屏上的画面或许被人遮挡了,也或许被破坏了,上面的图像正在从上到下,一截截地消失着。
因此他只模糊地看见他的哥哥靠在伸缩回去的防御罩上,血淋淋的手臂被他藏在身后,如果忽略掉地上的血迹,他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