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得咸鱼抵得渴(100)
她已经走到他面前,烘热的浴室里,浓郁药膏味道中似乎还夹杂一丝雪松香。他们鼻息相闻。
斯微仍然是抱臂的姿势,但她微笑着,踮起了脚。她笑着贴近他的脸、他的唇,他身上的热意比壁炉里的柴火更灼人。
然而就在将贴未贴的那一刻,他们都感受到对方唇上一点冰凉的那一刻,她停下了动作,裴澈撇开了脑袋。几乎同时。
脚跟回落,斯微站回地面。
洗手间外斯微的手机刚好响起,微信提示音,连着好几声。
“出去。”裴澈不再看她,指向门外。
斯微耸耸肩,转身走出浴室。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裴澈飞速地穿好了衣服。
斯微已经坐在书桌旁边,是滑雪场教练发来的微信。她此刻没什么调情的兴致,兴味缺缺地点开,却惊得瞪大了眼睛。
他发来两张图片,是陷在雪里的越野车。
8.5:[你在禾木对吗?]
8.5:[我在村口,可以见你吗?]
斯微看着被她戏谑地备注为“8.5”的人发来这么认真的两句话,呆呆拿着手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忽然听见轻轻“哒”的一身,裴澈将药膏搁在桌上,“谢谢你的药。”
他的声音冷,表情更冷,但比起之前种种恶语冷脸相对,已经平和了很多。只是他一贯的漠然样子而已。
斯微看着那药膏,连膏体上手指压痕都被由下至上挤平,规规整整、完璧归赵。
她意识到什么。
裴澈没等她说话,也没再多说一句,转身要走。
斯微放下手机,叫住他,“裴澈。”
裴澈转过身来看着她,目光十分平静。
“说清楚吧。”斯微走到他面前,“你到底还有什么过不去?前年分手,我提得突然,你不爽,很正常;但你也没几句好话,我认为我们扯平了。那时候我们俩都在不好的情绪里,各说几句难听的话,也很正常。我觉得我们俩至少可以当陌生人,万一以后再见面也没有必要给对方不痛快,你说呢?”
过敏症状仍没有消退,裴澈的脖子到脸还是红红的,眼睛也是。
他十分漠然地看着她,清晰道:“没什么过不去的。我和你想的一样。”
斯微愣了下,而后点头,“那就好。”
裴澈离开了。
斯微打开通风,让浴室里的药膏味散去。然后回到桌边,拿起手机犹豫了几秒,回复:[我过去找你。等一会儿可以吗?]
8.5:[当然,你慢慢来。雪太大了。]
斯微恍然地看了一眼窗外,鹅毛般的大雪簌簌飘落。白茫茫一片中,找不到一个身影。
她看着手机里男人十分上道的体贴叮嘱,戳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过去道谢。而后拿出自带的热水壶,她需要热今天中午的中药。
水壶咕嘟咕嘟的时候,她犹豫了几分钟,最终还是翻出化妆包,给自己化了一个不算隆重、但也绝不敷衍的淡妆。
喝完药、换好衣服,窗外大雪纷飞,她想了想,又点开微信找到民宿老板,问什么时候出村最安全。明天就是除夕,她要回到凤城过年。
得到回复后,她利落地收拾了行李,拖着箱子出门。保险起见,她决定提前一天回市里,搭明天中午的飞机。
民宿老板开车送她到村口,果然看见一个高高的身影,穿棕色皮毛夹克,靠在几乎完全被雪覆盖的车边抽烟。
斯微拖着箱子下了车,迎着风雪喊他,“嗨!”
于野回头,看见她,大步地走过来。
一旁的民宿老板看见他的维族面孔,倒好笑地打趣了一句:“哦!这车陷雪里的是你朋友啊,我当哪个不懂事的游客呢!”
于野不介意被揶揄,痛快地承认:“不好意思,莽了点。”
斯微笑着问:“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万一我不在呢。”
“没想那么多,就挺想跟你见一面。”于野笑起来的时候露一排白牙,中和了西北汉子本身那种粗犷气质,倒显得阳光极了。
斯微微怔了两秒。他真的很会说话。如果换一天看到这样的人披雪而来、听到这样的话,她一定会做些什么的。
但现在她有点力不从心,只能无奈地低声:“但真的不巧……明天除夕,我要回家了。”
于野明显意外,扬了扬眉,但仍然笑着,“没事,至少我今天见到了。”
斯微笑了笑。
“什么时候回市区?”于野又问,“有没有时间吃个饭?”
斯微抬头,其实她本来打算直接回去。但他长长的睫毛染上一点霜雪,眉目好看极了,她点点头,“好。”
他立马弯腰拎起她的箱子往村里走,“那家羊肉馆子,你吃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