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着,不论信或不信,皆是神色唏嘘。就连殷秉衡亦抬手按了按他的肩。
慕从云冷眼看他演戏。
除了最开始时看见尘缘镜里那张陌生的脸时有些惊诧,之后他便越来越平静。
平静到阴识自导自演的戏都快要唱不下去。
他只能问慕从云:“慕师兄去南槐镇处理异变,那么巧见到了沈弃。又那么巧我那入了妖魔道的小弟也在南槐镇出现,你不觉得……这巧合太多了吗?”
“说不定是他早有预谋,刻意在那等着你。”
慕从云神色无波:“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尘缘镜最多能证明沈弃身份有异,却不能证明其他。眼下沈弃昏迷不醒,要断是非曲折,也该等他伤好清醒之后。且不论他从前是何身份,眼下他是切切实实敬了茶拜入玄陵门下,那便是玄陵弟子。玄陵弟子,万没有交给外人处置的道理。”他看向掌宫姬炀:“姬掌宫,您说是不是?”
姬炀颔首:“慕小友所说不无道理。但若今日只是玄陵与天外天的家务事,学宫还有其他宗门的长老们绝不会齐聚于此。”
他叹息一声,将一份卷宗拿出来。
“传闻酆都有四鬼王,其中最为神秘的便是去岁取代了上任鬼王占据了天子殿的新任鬼王‘诡天子’。诡天子横空出世身份不明,又修得一身霸道诡异的功法,至今未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说着话锋一转:“但就在月前,学宫安插在酆都的探子传讯回来,说探到了‘诡天子’的消息。”
姬炀抬手画了一面水镜,水镜中隐约能看见一道张扬的红色身影,那身影侧身站着,手中执着森冷的龙骨凶兵,正是‘诡天子’一战成名的武器。虽只能看清小半张脸,但依然能辨认出那眉眼神态,与尘缘镜中的人一般无二。
“诡天子行踪飘忽,但一直未威胁到西境。我收到传讯后,并未张扬。直到前些日子阴族长前来寻我,同我说起幼子之事,我看到了对方少年的时的画像……”
画像上的少年虽然年幼,但眉眼已有后来的模样。
姬炀收起水镜,再次叹息:“酆都妖魔潜入,事关西境安危。慕小友,将人交给我们吧。”
第76章 谁要杀他
酆都,诡天子。
慕从云想起了在南槐镇见过的那个人。
——黄金面具遮面,锦绣红袍张扬,举手投足之间煞气翻涌,与他所认识的沈弃判若两人。
但是姬炀说得也有道理,学宫还有其他大宗门没有理由联合起来迫害一个普通弟子。
他下颌绷紧,沉默不语。
姬炀试探上前一步:“将人交给我吧,待一切是非曲直辨明,我们会给玄陵一个说法。”
慕从云牙根紧咬,沉寂的目光扫过在场之人。
先前站在他身后的学子已经迟疑着散开,无声划清了界限;殷秉衡父子神色阴郁虎视眈眈;各大宗门的长老们看似随意地站着,实则时刻在防范他逃走……
只有金猊始终站在他身边。
将昏睡的人往背上托了托,慕从云撕碎衣袖用布条将人固定住:“掌宫,恕我不能从命。”
悲天剑出鞘,悬浮在他身侧。慕从云沉声道:“我师弟处理蚀雾异变受伤未醒,无法为自己辩驳。不论诸位有什么指控,还请等他伤愈清醒之后再来当堂对质,如此才能叫玄陵上下心服口服。”
几大宗门的长老没想到他竟如此强硬,一时陷入两难。
沈弃很可能就是酆都鬼王,如今又正逢受伤虚弱,他们是万不能将人放走的。但若慕从云执意要护,他们动起手来刀剑无眼,伤了沈弃还好说,若不小心伤了这位首席大弟子,恐怕谢辞风不会善罢甘休。
没人想当这个出头椽子。
就在两方人僵持之际,慕从云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唤。
“师兄……”
慕从云眼睫一颤,将他放下来扶住:“醒了?”
沈弃有些虚弱地靠在他身上,朝他露出个苍白的笑容:“我都听见了。”
慕从云沉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良久才问:“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沈弃反问:“如果是真的,师兄会杀了我吗?”
慕从云思索片刻摇头,说不知道。
意料之外的答案,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这一切总要有个结果。
初时沈弃只想,若是师兄不要他了,那便将人杀了就是。可事到临头,却又生出千万般不舍和不甘。
真是不甘心啊。
沈弃勉强笑了下,眼角不知为何有些红。他轻轻攥住慕从云的衣袖,低声哀求:“师兄,你信我,别不要我。”
慕从云沉默许久,说:“好,我信你。”
阴识闻言冷笑:“玄陵这是要公然包庇,与酆都妖魔为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