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村民们绝不会说每年这个时季必唱的戏,是唱给鬼听的。
既然关于这些鬼新娘的事,薛盛知晓的并不多,那么再问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线索了,谢印雪便道:“今晚的戏就要开场了,先唱完今晚再说吧。至于杨若兰——”
他话音微微顿了须臾,又接着说:“我觉得你还是亲自见见她,将你心中的话和她说清,劝她回转心意才好。”
“我会的。”薛盛笃声说完,又拱手向大家作揖道谢,“多谢几位让我得以显形,我一定会帮着大家好好唱完今晚这出戏。”
这句话众人就爱听了。
要是薛盛也像昨晚的徐琛一样疯,那他们可能今晚就会被村民们杀死,根本撑不到明天。
然而今晚由薛盛代替徐琛饰演金山寺和尚,顺利唱完《救姻缘》后,台下的鬼新娘们仍旧像是墓碑般僵在位置上,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与声响。
“她们还是没哭……”
围守在座位牌的村民们面面相觑,语带慌张地互相询问:“怎么还是没哭啊?怎么办?”
“是你们——”如今的庆丰村长面上只剩暴戾,他阴鸷的目光往戏台上一扫,又再次将问题按到众人头上,“怪你们没把戏唱好!”
闵元丹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佯装苦恼,实则幸灾乐祸地说:“可我们没哪里唱错啊。”
“没能让观众恸哭,就是最大的错,一定要让她们哭!”庆丰村长完全听不进闵元丹的话,他看着众人视线也像巴不得生吃其肉般怨毒,仅仅是碍于还需要他们再唱一天戏而没立刻下手,“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你们只剩最后一次机……”
谢印雪见状直接打断庆丰村长的话:“她们不哭,你们是会死吗?”
庆丰村长闻言倏地转头,看向谢印雪。
谢印雪迎着他的目光,张唇时说出的话虽是问句,却是用陈述句的语调说出:“是吧。”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丰年寨的村民们,都如此看重这出戏。
结果庆丰村长并不理睬谢印雪,他看向薛盛,放软了声音说:“阿盛,你也是村里的人,你也得想想办法啊。”
薛盛本想像刚刚对他其他村民以及李婶那样装傻充愣不做言语,他听前半句时都没觉得如何,等听到庆丰村长将后半句话道出时,他却变了脸色,因为庆丰村长说:“你看你父亲那样爱你,如此大费周章,只为了能让你和若兰能够相守,村里人也尽心尽力为你们的婚事帮忙出力,你忍心看着村里人死去吗?”
“可我并不想结这门阴亲。”薛盛望着庆丰村长,痛心疾首道,“村长,冥婚乃陋俗,您不帮忙劝着我父亲就罢了,为何还要为虎作伥?”
“为虎作伥?”
庆丰村长和其余村民听到这个词的霎那便面露愤怒,质问薛盛怎可这样污蔑他们,薛老爷子也自村民队伍中走出,用看不孝子的眼神望着薛盛,问他:“你不是一直希望和杨若兰在一起吗?我如今遂你心愿,你还要如何?”
薛盛也厉声回薛老爷子道:“那是在我活着的时候!我一个人死了,你就该让我一个人走!”
“你只顾着你自己,你可有为家里其他人考虑过?”薛老爷子用拐杖重重锤了几下地砖,便痛苦地捂着心口,“我们薛家的茔地怎能有孤坟?那是要坏了我薛家百年风水的啊!”
薛盛的母亲薛老夫人赶紧上前搀扶薛老爷子,劝慰他:“老爷您别气了,注意身子……”
看到这一幕,薛盛纵然还有千言万语想说,也不能出口,就怕刺激到薛老爷子,将他气出什么毛病。
薛老爷子杵着拐杖站稳后,仍是摇着头悲恸道:“我就不该送你去外地念书……你已经读傻了!”
薛盛的目光掠过薛老爷子和庆丰村长,落到他们身后一片血红的鬼新娘身上,过往从不过问丰年寨中事的他,却在这一刻骤然明白这些鬼新娘的来历,他颤着唇,低喃道:“可你们却已经疯了……”
失魂落魄的薛盛最终被众参与者们带着回到后台。
众人盯着呆呆坐在椅子上的薛盛,你看我我看你,完全没想到居然有一日还需要他们来安慰一个鬼。
应伊水走上前刚想拍拍薛盛的肩膀,结果他却自己想开了,直起脊背沉声道:“我绝不能让若兰也成为她们!”
这句话话音才落,后台门帘便被掀起,众人扭头看去,只见走进戏篷内的人竟是杨若兰的大哥杨若文。
薛盛望着他愕然道:“……杨大哥?”
“我今晚出来看戏了,因为我听陈婶说,剧团新补的演员是你。”杨若文目光紧紧锁着薛盛,抿了抿唇后继续说,“我本想知道你为何会加入金元宝剧团助纣为虐,却没料到来这之后,会看见你和薛老爷起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