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秋遥遥望着,原来就是这样的笑,能让油雾都变得仙气缥缈。
下午他背对着她,只闻笑音不见笑颜,多次想回过头看一看,又怕自己的突兀之举会毁坏那一刻的放松。
但现在,他得偿所愿,没有遗憾了。
林姐率先发现季时秋,在噼啪油声:“哎,小秋你烧退了啊。”
吴虞跟着看过来。
林姐连连招手:“你快过来看吴虞,炒个菜要把人笑死。”
吴虞回记眼刀:“我怎么了。”
季时秋走过去。
“小秋会炒大锅菜不?”林姐要去拿吴虞手里的锅铲。
吴虞收手后避:“干嘛,要抢我饭碗?”
林姐嚯一声:“铲子还没会拿就要当米其林大厨咯?”
季时秋说:“我不会。”
其实他会,他有很多技能,因为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条件,幼时他不知晓,无人相较,但念书后,班里或多或少有几位公主和少爷,非贬义,而他不同,打小起就要为温饱和破局,被动“无所不能”。
今天餐桌上的四菜一汤有三道出自吴虞之手。
“还不赖。”林姐夹了一筷子尝鲜。
吴虞说:“你当全世界就你一人会烧饭?”
林姐笑哈哈,“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咯。”
吴虞纠正:“有眼不识涟山。”
林姐说:“你是我们这人么,都开始跟山攀关系。”
吴虞瞄了眼窗外山影:“我喜欢你们这的山。”
“你不喜欢你家里的山?”
“喜欢啊。”
吴虞不爱家,但喜欢每座山,当她身处何处,那儿的山就能成为她的皈依。
如此,她便永远不会流离失所。
她看向闷头吃饭的季时秋,淡问:“怎么样?”
男生抬头:“还行。”
一天没怎么进食,此刻他胃口大开。也许是因为吃了药,也许吴虞就是他的药。
晚上十一点多,药效过去,季时秋又烧起来,身体滚烫,他不做声色往床边挪了些。
感冒多源自病毒或细菌,他担心传染给她。
尽管女人如她姓名一般,安然无虞,还自在地戴着耳机刷综艺,不时弯唇。
季时秋眼皮昏沉,隐约感觉屋内的白炽灯被关灭。
被褥窸动,有具微凉的身体贴过来,手圈住他腰腹。
季时秋脑子瞬时清明,周体一僵。
但她与往常不同。
没有更多恶意或勾引的动作,只是温柔地环着他。
“你没睡着啊……”吴虞贴在他肩胛附近轻问。
季时秋低低嗯了声。
“怎么还这么热?”她摸摸他胳膊,迅速坐起来,开灯倒水,督促他吃药,还埋怨:“又烧起来了怎么不说?”
怎么不说。季时秋也不明白。
怕给她添更多麻烦;也怕她觉得自己羸弱,逞能后还要她来收场。
重新躺回黑暗后,季时秋提醒:“你别靠我太近。”
吴虞问:“怕传染给我?”
季时秋:“嗯。”
吴虞总是强势的,跟没听见一般,她回到起初的背后抱姿势,也不为自己的行为找幌子或台阶。
“我就要抱着。”她说:“要么你滚到地板上睡。”
季时秋:“……”
她对病人可真好。
她对他真的很好。
尤其是……当她又开始哼那首歌,白天的那首歌,只是旋律,没有歌词,但他们都知道是哪一首,青蛙跳下水。
然而这一次,季时秋却只想哭泣。
泪腺失控,让本就堵塞的鼻音更为粗重和明显,他竭尽全力控制,吴虞还是注意到了,她将手探上去。
即使男生反应神速地躲开,她的指端还是触碰到他下巴,摸到了湿漉漉的水渍。
“你哭了?”吴虞意外地捻捻手指。
季时秋心知瞒不下去,用被子潦草抹了把脸。
女人仍在猜疑和追问:“哭什么?”
“想你妈妈了?”
这是完美的说辞,理应顺势应一声,可季时秋突然没办法撒谎。
因为他在想她,头痛欲裂心如刀绞地想着吴虞,哪怕他正被她拥抱着。高热会让人心率加速,情绪激张,肉身之痛与灵魂之痛交相混杂,他想起她白天的断言,他是虚无,他有时限,事实就是如此。
他回过身,双手握住她的脸,濒死一样,狂烈地亲吻她。
吴虞有些莫名,但很快融化在这种真实而热切的表达里。她尝到了他眼泪的味道,是海水一样的苦咸。
药劲上来,季时秋睡着了,还保持着多此一举的睡姿,背对她。
拜托,他们口水都交换过百八十轮了。
吴虞什么都没说,但再难入眠,几日相处,她都没有完全看透季时秋。
神秘感是男女关系保鲜的法则,她变相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