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玉聿抚着她的面颊,幽瞳深如潭。「等成亲后我们就回封地去,把母后也接去,无事就不入京了。」
「可以这样吗?」她讶然,露出喜色。
「为什么不行?我本来就是一方藩王,回封地驻防原是我的本分。」京里的水深超乎想像,他不愿掺和其中。
段玉聿有心避开,既然他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便冷眼旁观,他替先帝守的是天朝百姓,而非坐上皇位那个人。
「嗯,真好。」她可以松口气了。
「你喔!总算笑了,我还以为你要哭丧着脸戴凤冠霞帔。」他语气宠溺,取笑她自寻烦隆。
「我哪有哭,只是怕自己做不好皇家媳妇……啊!被你一打岔,我差点忘了要说什么了。」她轻轻往脑门一拍,怪自己记性差。
「忘了就忘了,以后想起来再说也不迟。」段玉聿根本不关心她忘了什么,只要她还在就行。
「不行,这件事至关重要,不能不说。」夏和若拉着他不让他走开,要他好好听自己说话。
见她难得一次执拗,堂堂大男人只能任小女子拖拉,走到四下无人的边间。「好,你说,议。」
唉!他真的被她勾着鼻头走,大丈夫无用武之地。
可他甘之如贻。
「我之前不是说看见宜贵妃身上有身为皇室血脉才有的金光,那时候我还看到皇上的眉心出现一点黑气……」
「等等,你说皇上?」他惊得上身挺直。
夏和若伸出小指一比。「大概是指甲盖大小,还不算太大,可是不想办法化解的话,只怕……」
她话没说完,但已道出意思。
「你说过黑色是……」他心存侥幸。
「死劫。」
眉头一拧,段玉聿陷入深思。「你确定是黑气?」
「是的,起先我以为是苍蝇飞过去,盯了许久才发现那确实是黑气,而且在慢慢扩散中。」
「什么,还会扩散?」为何死气不是一次性呈现,而是一小点地往外散开?
其中必有缘故。
「黑气一出必死无疑,一是久病不愈,身子渐渐衰败,一是突然死亡,像是急症暴发、意外、中毒……」一旦整个印堂迷漫黑气,三日内必亡,绝无转圜的余地。
她脑子里那本无字光谱是这么说的,她照本宣科说出来,一字不误。
「等一下,你说中毒?」段玉聿忽地一喊。
她不明白他想到什么,头微微一点。「依中毒的轻重决定毒发的早晚,等体内的毒素累积到一定的量后便会致死,药石罔效。」
「对了,就是这个,中毒。」绝对没错。
「中毒?」什么意思?
谁中毒?难道他指的是……
皇上?
「若儿,我先进宫,婚礼的琐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不用问我。」他必须赶紧阻止,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事。
「可是我不会……」她哪做得了,这座王府她连逛都还没逛完,怎么安排宾客、水酒的供应。
「去问长英。」
说完他飞也似的往中庭疾行,途中还撞到人。
「爷,武宁侯问要不要帮您张罗张罗迎娶事宜,陈国公府的李夫人要做全福人,还有镇南将军府的小将军是男方的迎宾,看您需要几人,以及媒人……」啊!怎么一阵风吹过?
不对,不是风。
「去找王妃——」
长英一怔,哪个王妃?太皇太后还在宫中……啊!那个王妃,他都胡涂了。「原来是夏姑娘,我得跟她谈谈。」
看到长英走过来,夏和若头皮发麻。
有时她真怕了他,不是他时不时阴阳怪气的嘲讽,对她卑微身分上的种种不满,而是他催命似的唠叨,能念上一晌午不重样,念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王妃呐,您在这儿呀!奴才正好有事找您。一会儿内务府会来给您量尺寸了,您大婚要穿的衣裳得先做好,还有那些首饰、簪子的,您得瞧瞧花样,别打到重复的了,还有……」
夏和若来不及转身就走,被眼捷手快的长英给拦在花径。
他对她没有太大敬意,至少不像对段玉聿那般忠心护主,他一开口便是滔滔不绝,一串接一串,还不用停下来喘口气,细细尖尖的声音听得人脑子都快疯魔了。
「我还不是王妃,你喊夏姑娘也成。」她不敢托大,怕人家嘲笑她是乡下地方来的没规矩,攀了高枝得意忘形。
长英一脸不耐烦,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眉头小拧了一下。「那是主子的吩咐,奴才哪敢说三道四,王妃您可别害奴才挨罚,那是主子对您的疼爱,您要谨记在心。」
「是,我都记着呢,不敢忘,可是也不必这会儿喊,等过了门再改口也不迟。」她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她攀了高枝就不是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