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刺(126)
调酒师立刻意会,意味深长道,“哦,那位乖乖女学妹回来了?”
“可不么,”展成亦打趣,“闻少砸了个两亿磅的并购项目,把那位方小姐弄回来了。”说着摇摇头,“……我要是为了感情这么乱搞公司的话,我老爸估计会气疯。”
闻之宴把大衣扔到衣架上,眼睛也没抬,嗤了声,“你是最循规蹈矩的,即使展伯父给你这个权利,你也不会这么乱搞。”
展成亦压着唇角点点头,“那确实,要是论野路子,你肯定是头名。”
调酒师把酒杯搁到吧台上,闻之宴跟其他几个人打了招呼,而后在展成亦身边坐下。
手指虚虚拢着杯身,低眼看着那清透的酒液。
“话说,你是不是给方小姐喝过这款酒?”展成亦合理推测,“……要不然,也不可能她一走,这款酒你都不喝了。”
确实是喝过。
闻之宴想起了以前,他与她第一个吻,在众人喧闹的包厢隔壁,压在门板上,酒液在唇舌间交换。
唇瓣相贴,那种战栗直到现在都很清晰。
明明是第一次,他却是循着本能,往深处探,探索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想到这儿,闻之宴轻笑着摇摇头,“有点怪……”此刻这么回想,他觉出一丝不对劲,“……我早知道她不是乖乖女,可她从前只抽烟,酒却是一点儿不沾。”
有两次,她主动跟他说想喝酒。一次是被曲映秋赶出方家,一次是和齐鸿远见了面,下楼就哭了。
都是受到了巨大冲击的时候,神色间有种要放纵自己的自毁感。
展成亦看了他一会儿,笑了声,“……你啊,就是跟女孩儿接触太少,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他曲指轻扣了下桌面,“……我家那位,跟我在一起之前,有次在一个都是熟人的局上喝多了,差点儿被那个楼跃,这个瘪三你记得吧?他把我家小姜带到酒店去了。”
闻之宴一顿,虚眯了眼眸。
展成亦接着道,“趁着他洗澡的时候,小姜给我打了电话,正巧我在附近,我赶到的时候,小姜已经完全醉昏过去了,姓楼那小子正在扒她的衣服。”他点了根儿烟,觑了眼闻之宴,“……体会到了吧?即便在都是熟人的局上,喝醉酒,对一个女孩儿来说,也有很多未知的危险。”
他磕了磕烟灰,“依我猜测,方小姐大概率是没有安全感。”说着他摇摇头,“圈里风气如此,方家又是那个地位,她估计更战战兢兢,每个局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哪儿会敢喝多啊。”
闻之宴一颗心往下沉。
他好像被视野盲区蒙蔽了双眼。
他只以为,两人门不当户不对,那么他排除万难走到她身边便好了,却从没设身处地想过她的处境。
耳边展成亦还在说,“我家也是慢慢爬起来的,所以我更能感同身受,可你啊,闻大少爷,生来就是高高在上呼风唤雨,也不怪你,体会不到,在这圈子底层是什么滋味儿。”
昨晚他让她去扇梁韵儿,她说自己没有资格,她说方家、以及这个圈子没有人尊重她。她哭着说,一旦回到这个圈子里,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紧接着,无数场景在脑中闪过。
在这一刹那,闻之宴突然明白了,四年前她要分手时说的“我要自由”,那所谓“自由”的含义——
这个纸醉金迷的圈子,对他来说,仅仅是让人厌恶,让他瞧不起;对她来说,却是一重又一重的枷锁。曲映秋、宋裕泽、规矩、联姻、 每一个局上他人肆无忌惮的打量和嘲讽……
不管是回到方家,还是出来面对圈里的人,她都是面临着生活的挤压和推搡。
怪不得她总是不快乐。
在京市,没有能让她真正放松的地方。
宋裕泽身为一个男性,又是那种下三路的性子,在这种乌烟瘴气的环境里倒是如鱼得水,可方慈,身为女孩儿,天生存在的力量差和性掠夺的可能性,让她完全无法安然自处。
她又是那样一个高傲的性子,回家要被曲映秋辱骂,出来则要处处遭受异性带着性意味的眼光和下流玩笑,还要遭受肖灵那类同性的欺负和脸色……
这一切,足以把任何一个从小被扔到南方老家的20岁女孩儿压垮。
可是她拼尽了全力,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到处参加比赛,获奖,进而获得留学机会,在没有家里人支持的情况下,背水一战,逃离了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