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仙尊渡劫后(49)
季子随每多说一句,心头就更痛一分。
可他宁愿明白地痛苦死去,也不愿糊涂地继续活着。
“我在想,若当时显示破道的预示不是在我身上,此时站在你身边的又会是谁?”季子随凝视着在曾经数百个夜里他痴迷的眉眼,过往的美好在此时化成扎穿人的利剑,纷纷落在他身上。
“也难为你了,堂堂一位仙尊,竟屈尊讨我的欢心。”
他伸手,修长白皙的手在玄苍胸口按了按,“玄苍,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
玄苍垂眸,目光停留他骨节隐隐发白的手上。
“对你,我一直都是顺应本心。”宽大的手掌覆上手背,凤目中的眸光好似多情,“子随,不管我修的是什么道,都能与你相守百年。”
“这对你想要的,并没有影响和区别。”
当真没有吗?
若是往常,他说出这些话,他肯定会感动得无以复加。
可在今日,季子随心下只觉得发冷。
他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过往的情爱时光形成的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而过,最终沉淀成冬日寒冰,冷得刺骨。
他的手从玄苍温热的手心下抽回,“我明白了。”
玄苍神色一喜,手就想落在他的肩膀把他拥入怀中。
可季子随后退一路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举动让他心头猛地一慌,下意识地唤他:“子随。”
密室无风,可季子随却觉得心口被吹得发冷。今日玄苍所言便是他对章紫所说的疑惑的回答,他直到此时才真正明白他与玄苍之间的可悲之处。
“你所给我的,不过是你漫长人生一段不需回头的时光。就算你对我是有几分情意,可这些也是我用情根换来的。”
他给自己的情意,如今想来恐怕比随波飘荡的浮萍还要轻。
玄苍蓦地抓紧他的胳膊,把他一下子扯在怀中,挟制住腰身的手比铁链还要紧。
“你为何这样说?”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再开口时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季子随,你是在作践我,还是在作践自己?”
他不明白,他修无情道与他相守百年又有什么不可饶恕的关系!他身为仙尊,飞升登临仙界是必然的,与季子随相恋虽是为了破道,但他也算尽心。
可他所做的一切,在季子随眼中竟然不值得一提!这令他怎么不愤怒,不生气,不委屈。
季子随这两日想了许多,他一眼就看出玄苍心中所想,他任由心口疼痛非常,以最大的意志力保持住那点清明和自尊,“是我妄想了,你本来就是仙尊。”
是他妄想与不同世界的人相知相爱,恩爱白头。
或许爱确实可以跨越一些东西,但不能跨越所有。
他一点眼泪都没流,仰头看他的笑容似乎与往日情浓时并没有区别。
玄苍在这柔和的笑容中一阵恍惚,好似他们现在所处的不是密室,刚才两人之间也未争吵质问,而是在凡人间的新婚之夜,在苍梧峰的交缠之时。
很快,季子随就亲自打破了这恩爱情浓的假象,他看着玄苍眼中自己的身影一字一句地开口:“难道你当真没有让我修炼的法子吗?”
该恨吗?
季子随心里茫然,因为他发现他对玄苍恨不起来。
只不过是有些不甘罢了。
但他实在做不出来痛哭流涕,求他多爱自己一事,只想着没了情根最多是无情爱之事,给了就给了吧,到时候玄苍去飞升,他回凡人界,彼此回想时心绪毫无波澜,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就是皆大欢喜吧,玄苍成功飞升,瞿承福也就不会对他家人出手。
可现在的心实在是太痛,痛得他手都在发抖,要死死地咬着牙才好受一点点。
季子随每说一个字,玄苍就感觉就多一根针扎在心头上,这针扎得越来越深,仿佛再多几根就能把他的血肉扎出一道裂痕,扎出一个窟窿来。
这种痛让他愤怒,让他想要咆哮,更让他想要得到季子随一个充满爱意的笑脸。
他的眸光逐渐沉凝,搂住季子随的腰身愈发用力,产生一种就此干脆把他融入骨血中的冲动。
“在我飞升后下来之前,你不能去凡人界。”他努力忽略刚才季子随刚才的话,向他诉说着自己的打算,“情根既然能取,自然也能还给你,等我飞升回来,我们相守百年的约定不会变。”
“我已找到千年玄冰,它可以帮你稳住神台,等我归来时,你仍旧是你,什么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