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农好心开口,「这位大爷,俺听您的口音不是我们江南人,这种泥地会吞人的,俺小时候看过,想救人的都被吞得尸骨无存,您别想着下去挖开,危险哪。」
萧图南接过铲子。
这时候安平郡王从对面过来了,连忙阻止,「图南,别,你没听这老人家说的,万一……我跟你一起出来的,秦王府跟安平王府这就结仇了,绝对不行。」
「我又不是要直接下去。」萧图南伸手道:「来人,拿个绑绳给我。」
众人惊慌失措好久,泥坑吞人,直径又长达二十尺,什么办法都想不出来,那句「拿个绑绳给我」像一记响雷。
安平郡王一拍手,「对了,绳子绑着你,你就不会沉下去了,不沉下去,自然就能挖走朝阳周身的烂泥巴,图南,你真聪明。」
安平郡王带了一小队的官兵,官绳粗大,在萧图南身上套了个死结,慢慢把他垂降下去。
距离近了,萧图南就看到袁朝阳泛红的眼睛,原本想臭骂她一顿,一下子咽了回去,
「都叫你别乱跑了,为什么不听话。」
袁朝阳吸着鼻子,可怜兮兮的,「别骂我。」
「本郡王不骂你骂谁。」说着,伸铲入泥地,挖了第一铲,「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好像申正前后,那时正想着回头,没想到一脚踩下去出现了一个泥坑,刚开始不过周身大小,后来越来越大……」袁朝阳吸着鼻子,「你快一点,我冷。」
「忍耐点。」
萧图南听出其中差异,不是「郡王请快点,民女冷」,而是「你快一点,我冷」,她真的冷了,糊涂了,她现在是忘了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了。
*
湿泥又重又黏,一铲子下去铲不起多少,又要顾及别伤到她,悬空的他因此十分吃力,可是他心中隐隐有种得意——看吧,你遇难的时候,还是我来救你,那个什么李修,郝嬷嬷都没用,本郡王才是最可靠的。
一铲又一铲,萧图南很快的汗湿了,快半个时辰这才挖到她的腰间,而越下面越难挖,至少还得一个时辰才能把人捞起。
入夜实在太冷,袁朝阳颤着身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图南往上喊,「来人,丢件军毯下来。」
官兵出公差,马上都有个急用包,其中就包括御寒毯。
安平郡王听到马上去催,士兵很快拿了毯子过来,安平郡王站在泥坑边缘探头,「图南,我扔下去了。」
萧图南伸手接住,展开毯子,围住了袁朝阳,「自己拉着。」
袁朝阳抬起头,木木的伸手拉住,眼神迷迷蒙蒙。
萧图南心想不好,一摸她额头,果然是烫的,她等于一直泡在冰水中,底子又虚,不病才怪。
「袁朝阳,警醒点,别睡着了。」萧图南拍拍她的脸。
袁朝阳看着他,「图南,别这么大声,我让人去大厨房拿材料了,下午做美人凉糕给你吃好不好?」
声音软软的,一如当年。
萧图南一怔,她是真糊涂了,他心里很复杂,都神智不清了,看到他还想着要哄他,那当年又何必?
他瞬间又是心软又是生气,这袁朝阳怎么搞的,就是不肯放过他。
心里来气,手上就更用力了,一铲又一铲。
远远的,传来三更的敲更声。
围观群众已经少很多了,现在只剩下安平郡王,他带来的一队官兵,郝嬷嬷,李修,以及负责棉田的掌田大爷。
终于,挖到脚踝了,萧图南把铲子一扔,「安平,把袁朝阳拉上去。」
安平郡王连忙招手让官兵过来,开始拉系着袁朝阳的那根绳子。
几个大男人拉一个小女子,三两下就上去了。
安平郡王又扑到泥坑边缘,「来人,快拉羽丰郡王上来。」
很快萧图南也被拉了上来,就见李修用毯子把袁朝阳裹起,看他一副想把袁朝阳抱起来的样子,萧图南使劲的捏紧了铲子,他很不悦,但是也没那立场管。
还好李修只是把袁朝阳扶起,放到郝嬷嬷背上。
郝嬷嬷背起袁朝阳,又跟萧图南鞠了躬,边哭边说:「郡王大恩大德,老婆子日后天天给郡王点平安香,郡王好人长命。」
李修精明,萧图南钟泥时他已经命人把马车驶过来,现在只要几步路就能把袁朝阳暂时安置好。
他们主仆一行人很快上了马车,马车随即上路。
萧图南直到马车在月色下不见了,这才转过头来,看到这大泥坑,蹙眉道:「本郡王只在书上看过,没想到亲眼见识竟如此骇人。」
「我也记得言太傅说过,这太可怕了,这么大,两进的宅子都能吞下去,朝阳能活,还真是老天保佑。」安平郡王摇摇头,「对了,你怎么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