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经一念就是一个时辰,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真感动了上天,念完经的那日晚上,雨就小了许多,隔天一早起来,艳阳高照。
江南已经一个多月没见太阳了。
众人奔相走告,皇恩浩荡,不愧是真龙天子,连雨神都听话。
萧图南请霍府尹相陪,带擅精算的丁博士,卢博士,卓大人巡视梅花府的河道,霍府尹在江南已经待了快二十年,十分了解情况,殷殷恳求,这些河道都已经有百年历史,该去淤了。可去淤是大工程,需万人耗费三五年光阴,所费银两百万起跳,他过去从来不敢求皇上,可是这回皇上特别派了羽丰郡王跟平安郡王过来,霍府尹觉得,或许自己可以求一求。
萧图南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倒是巡视河道巡视得很勤,每天五更就出门,天黑才回,其中卓大人是江南出身,特别关心故乡,拼了老命相陪。
第六日,萧图南回到府尹府邸,看着白日丁博士的绘图,心想可以仿都江堰做个鱼嘴工程,把河道分开,一边集水,一边分水灌溉,只是这工程至少需要五千士兵,他们东瑞国的工程兵不知道有多少?
想着就派珍之去喊安平郡王,虽然他是承平时代的武将之后,但是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安平郡王只是个子矮,但不浑。
没想到珍之来报,「回羽丰郡王,安平郡王说有急事要出门,明早再过来。」
萧图南不悦,莫不是看着天气好了,跑出去花街见识?「什么事情这么紧急?」
「奴婢只打听到袁大小姐今日出门视察棉田,结果跌进泥坑里,袁家想尽办法都无法把人从泥坑拉出,所以求安平郡王派官兵去。」
「知道了,把桌子收一收,本郡王要休息。」
珍之连忙上前,「奴婢伺候郡王安睡。」
两人主仆十几年,习惯自然是都知道的,珍之手脚俐落的给萧图南除了外服,又伺候他安睡床上,夏日白天虽热,但晚上会冷,珍之替他拉起了丝被。
萧图南躺在床上,闭眼。
他一直算好入睡,但今日却是没办法,想来想去都是袁朝阳掉进泥坑这件事情——不是让她好好待在府尹府邸吗?怎么又出去了,真是没一次听话。
江南连月大雨,泥地里恐怕出现了不少隐性泥坑,外表看不出来,一脚踩上就会整个人沉下去,烂泥又重又黏,一下子就把人困住。
硬拉肯定不行,人会受伤,但这样泡着烂泥也不是办法……
她困住不知道多久了,那些棉田的人有没有给她送水送吃的?她身边不是有个年轻管家,好像很得她信任,叫什么李修来着?哼,他就知道,小白脸一个,看起来会做事,真的发生事情却没有办法处理,只知道要请人帮忙。
话说袁家怎么不来找他?
虽然说秦王府跟太常少卿府后来翻脸,但他怎么说也是跟着袁朝阳一起长大的,要说情分,可不比安平郡王少。
算了,袁朝阳被烂泥困住,关他什么事情,他明天一早还要去中山府,那是江南州第二大的河口,这回大雨河水上涨,据说把河驿淹了,具体损坏程度他得去看,是修理就好,还是得重建,一个河驿关乎数十万人的生计,马虎不得。
还有,淤沙问题也得解决,淤沙说白了就是河底的烂泥太多,沉淀堆高,导致河水越来越浅……入夜更冷,袁朝阳泡在烂泥里,不知道冷不冷?
她冷最好了,谁让她有福不享不听话……可是他也知道她身子不好,小时候发痘高烧了两个月,就算袁家费心娇养,她的底子依然虚的很……
萧图南睁开眼睛。
心里想着,妈的。
*
萧图南快马到了城西袁家棉庄,原本还想着棉田几顷,不知道人在哪,一靠近发现真不用问,有一处特别不一样,一大堆人,一大堆的火把。
月色下,他策马过去。
深夜的马蹄声很清楚,群众见来人一身气势,不由自主让开了路。
萧图南一下到了火把中心,这才发现事情多为难——那泥坑极大,直径至少二十尺,袁朝阳埋在边缘,一个绳圈把她从腋下套住避免下沉,发上脸上都是干泥巴,脸色发白,神色憔悴。
郝嬷嬷跪在旁边哭泣,见到萧图南,连忙跪爬过来,老脸上露出哀求神色,「求郡王想办法救救我家小姐……」边说边磕头。
萧图南不忍心为难老人家,「本郡王自当尽力。」
「郡王好人有好报。」郝嬷嬷泪流满面,「小姐脱难,老奴天天给郡王上平安香。」
虽然袁朝阳爽,他就不爽,可是看她落难,他更不爽。
萧图南开口,「有没有钟子?」
旁边一个村民连忙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