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那两道清炒时蔬没什么技术含量,其余四样随便拿出来,那色泽,那香味,那摆盘设计,都得是星级餐厅特色菜。
至于味道究竟如何,自然也不用过多赘述。
不喝酒的饭局比较随意,吃饱喝足结束也快。
不足一个钟头,赵水月手里捏了香烟与手工打磨雕刻花纹的打火机,翩然出来。
月色皎皎,她走到僻静花园,寻了一处凉亭坐下。
凉亭下一方石桌,几个石凳,桌子上没清理干净,还有白天在这里喝茶,不小心掉落遗留下来的茶叶,赵水月微微弯腰,青葱如雪的指尖探过去,捏起来细细打量。
心里想的是,郑老平常喝得这是什么茶?改明也好送几罐投其所好……
此时就听到背后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条斯理。
赵水月指尖香烟还未燃尽,便丢了茶叶,摆正身子,目光清澈,仰头瞧那月色,不准备搭理。
也免得徒增尴尬。
对方脸皮倒时很厚,明知她不想理睬,却还是堂而皇之走了过来。
抬脚迈过去石凳,两手往身前一搭,弯腰坐下来,和赵水月肩并肩,两人之间只空出来一人距离。
月光下,赵水月肌肤泛着冷白,面色清冷,对方亦是表情不多的清冷摸样。
这一刻仿佛又回到创业初期,无数个日夜里忙到下半夜,筋疲力尽披星戴月的回来,在柳忆月住处的阳台,两个在大学就一见如故的姑娘把酒言欢,一起规划未来,诉说着野心和抱负。
柳忆月说,她要赚钱,赚很多很多的钱,成为人上人,买三层楼的大别墅,带很大花园的那种,然后把老家的父母接过来同住,从此摆脱贫困,带领家人跨越阶层。
赵水月托着腮微笑,佩服柳忆月的孝心和野心,甚至当做自己人生的楷模,从小到大,赵水月从没见过这么有生命力,如野草一般有韧性的姑娘。
只可惜,那都是从前。
眼下两个人默默坐着,升腾而起的尴尬气氛,还不如大街上最普通的陌生人。
不过最后柳忆月终是不敌赵水月定力,侧了眼眸,看过来。
“你看,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吧,自从我走了,公司也败落了,这两年,听说你过得很堕落。”
赵水月眼眸轻颤,面无波澜低下头,去看那凉亭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金色小鱼。
柳忆月见她不说话,兀自抿唇笑了一下,“月月,我知道我确实太能折腾,你护我很多,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人,比我父母都重要……我告诉过你很多次,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只能用来当垫脚石,当做往上爬的器具……”
赵水月听到这里才忍不住蹙起黛眉,转过脸,眼神犀利,红唇微翘讥讽她:“是啊,你业务能力很强,身边男人不断,都是你的工具,只要你觉得趁手,你才不管对方是谁。”
大概说到柳忆月的痛处,她张了张嘴,定定看着她,悄悄红了眼眶,“你是不是特看不起我?”
赵水月低下头,嗓音空灵而平淡,“没有,条条大道通罗马,对与错,向来也不由一两个人评说。”
柳忆月长叹了口气,呆呆看着前方,这才喃喃道:“我没有你的好家室,没有你骨子里的清高,我出身不好,你生来含着金汤勺,我生来要努力二十几年,才能得到认可,我很羡慕你,亦很珍惜你,但我知道,如果想往上爬,就必须抛去人性,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我说过,你护着我,我都记在心里,等有朝一日我足够有能力,也会护着你,为什么你就不信?”
赵水月喉头发干,贝齿紧咬,低下眉眼抑制情绪。
四周一片静谧,这个季节虫鸣不断,从远处草地传出。
一只金鱼倏然跃出水面,很快又“啪”一声栽进池塘,荡开层层涟漪,水花四溅,落到赵水月脚边。
赵水月慢慢平静下来,看着那几滴水花终是叹了口气。
她含着无奈浅笑了一下,“爬到多高才叫高,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被贪欲迷失了双眼,实在令人胆寒……不要觉得这个世界上你最精明,一个人赚不到认知之外的钱,就算赚到,也只是一时……还是那句话,从今以后好自为之,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两个再也不是姐妹。”
说完不再停留,翩然转身,抬脚便走。
才刚走出几步,柳忆月倏然转身,抬指抓住她的衣袖。
赵水月低眸朝衣袖看去,柳忆月因为太用力,指骨微微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