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认识到元首喜怒无常的背后,又不得不对他产生了某种敬畏之情。因为我从未遇到过精力如此充沛之人,他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每天只睡3到4个小时,且他不饮酒,不抽烟,甚至也不怎么与阿瑞娜在一起,人们私下里唱歌、跳舞、打牌、看剧的娱乐统统没有,他的时间都投入在了无休止的工作当中,偶尔的闲暇,他也只是在看一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他像故事里描绘的伟人,没有任何私欲,为了崇高的目标,像烈火一样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对他的感觉太复杂了,他明明是个如此伟大的领袖,带领我们贫困的国家走出泥潭,在国际上抬头挺胸,可是他又肆意发动战争,让我们活在惶惶不安中,更不用说他批准的人种政策,让无数无辜平民失去了生命。
但无论对他存着何种看法,我都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能借助阿瑞娜的力量,保护一小群我想保护的人,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可两周后的一天,元首和阿瑞娜去帕拉尔省出访的途中,战线前方有消息传来,元首召开了临时会议。我是没资格进入会议室的,可那天突然有人找我,急匆匆把我领到三楼一个咖啡色双开门的会议室。
等在门口的科隆先生皱着眉头问我:“安妮小姐,可以请你暂替隆梅斯女士做一下会议速记吗?”
隆梅斯女士是元首先生的秘书,是个沉默安静的瘦女人,经常跟着元首进进出出,由于科隆先生脸色很差,所以我也没敢问什么,只点点头说:“当然。”
卫兵打开会议室大门,我悄无声息地走进去,里面摆着一张长桌,长桌两侧坐着十几位政府或军队的高官,一个穿军装的年轻男人正在前方做报告,房间里很温暖,壁炉里火烧得很旺,但在座的每个人都很紧张,直绷绷挺着脊梁,桌上的食物和饮料连碰都不敢碰。
我窗户旁坐下,一边听会议内容,一边速记。
很快我发现了他们紧张的原因,原来我们与萨鲁布斯开战的事引发了几个大国的抗议,伯纳首相提出了制裁我国的提案,其他国家纷纷响应。
元首对此大发雷霆,他先咒骂伯纳首相和其他国的领导人,又咒骂领事馆的外交大臣,嫌弃他们一个个都是无能之辈。有人提出建议时,他大骂提出的建议是废话,有人附和他时,他又咒骂别人是狗腿子,除了拍马屁毫无用处,总之与会人员各个噤若寒蝉。
三个小时候后,这场令人煎熬的会议终于散场了,我把速记材料上交给科隆先生时,他认真翻阅了一会儿,抬眼看我:“出访的这段时间,暂时由你担任元首先生的秘书。”
我心中惊讶,但谨慎地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立即敬礼道:“是!为帝国服务!”
科隆先生点点头,主动解释道:“之前的秘书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已经被控制调查了,现在出访途中不宜生事,所以由你暂代,你是元首先生和夫人信任的人,希望你不要辜负这份信任。”
我再次发誓忠于国家忠于元首后,科隆先生把一个深棕色的档案夹交给了我,里面是元首近期的行程安排和秘书工作的诸多注意事项。
于是当天,我这个新面孔跟随元首出现在了媒体和公众前。
元首身边任何一个小小的变化都会引来诸多关注,人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充满着审视和疑惑,我没有精力去在乎这些小声议论和指指点点,而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应对这份无比艰巨的新工作。
没错,艰巨!
我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否则仅仅是传达元首先生随口吩咐的各种指令都会让人崩溃。
“给我前年墨尼本铁路检修报告,叫普拉维斯来见我,明天的出访延后,另外找奥斯维迪的地图,要详细到城市建筑群的。”
他常用平缓的语气一口气吩咐一连串毫无逻辑的事,铁路检修报告?这需要先找人调查编纂吧?普拉维斯?叫普拉维斯的有好几个,您要见哪个?明天的出访要延迟到什么时候?国外某处的详细地图?这怎么可能弄到。
但我不敢向他提问,因为他可能会愤怒地破口大骂,让我觉得自己无能且智商低下,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要和他啰嗦。工作一天下来,我胆战心惊,冷汗涔涔,好像灵魂都受到了摧残。与之相比,给阿瑞娜当秘书时简直像度假一样悠闲轻松。
第二天我找到科隆先生,试图辞掉这份工作。
“我实在太愚蠢了,完全跟不上元首先生的思维,他一定被我气得够呛,新秘书还没有找到吗?”
科隆先生却笑呵呵地对我说:“您太谦虚了,这不是做得很好吗?我也担心你会出错,所以观察了你半天,你没传达错任何指令,处理事情很灵活,时间安排条理分明,虽然对工作还有些不太熟悉,但已经比我想得好太多了,就是前秘书刚开始工作时也错误频出,被元首先生大骂滚蛋,你比她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