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秋突然问了这么一句,他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突然扎了一下,冷痛冷痛的。
“现在已经对你立案调查了,取保候审阶段,希望你谨言慎行,不要有对你自身不利的言行。”
易秋看着肖秉承紧绷的那张脸,忽然笑弯了眼睛。
她还在发烧,人很憔悴,妆也没化,头发也没弄,干净地披在肩上,对于肖秉承来说,此刻的易秋并没有平时那样尖锐感。
“笑什么?”
“笑肖叔你严肃过头了。”
“啧。”
肖秉承撇过脸,“你好自为之吧。”
他说完,刚要走,忽然又被易秋叫住,只得又转过身,“你还有什么事吗?”
易秋坐在候诊椅上,轻轻地拢了拢头发,“想问一下,东东过得还好吗?”
“还行吧,市里的福利院接收了,你不用挂着他,他不会成长得和你一样。”
“嗯。”
易秋低头,笑容仍然还在,“那就好。”
第89章 寒山(一)
看完病拿了药,易秋去停车场开车。
天又开始下雨,也许是因为今年的雨季太过于漫长,以至于这个南方的边境县城,竟然有些冷。易秋收好伞在车上坐了一会儿,打开保温杯,吃了一包退烧药。她人还是很难受,喉咙又疼又痒,为了安全,她决定在座位上养一会儿神。
下着雨,空气特别干净。
玉窝就是这么一个特别亲雨的地方,有出阳山,有大洇江,一遇到雨天,江与山的气息就混合到一处,山土和江水,养育一方儿女,比起千里之外的大城市,这个地方的人脚踩乡土,看重家庭子女,活得闭塞而沉默,然而易秋却想起,在医院里沈丽华对她说的那句话——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好像天生就不配有家庭一样。
这句话从沈丽华的口里说出来,的确令易秋感慨。
哪怕是在这么一个落后的南方县城里,哪怕功利如沈丽华,沉闷如张鹏飞,也没能治愈少年时代的孤独,落根在这一方山土和江水里。
易秋睁开眼睛,看着车窗的山影出神。
平静了一会儿,她吃下去的退烧药开始逐渐起效果,她眼睛和鼻腔里的灼烧感开始慢慢冷却,易秋仰头又喝了一口水,拧紧盖子,准备回家。
车刚点燃火,副驾座位上的手机忽然亮了,易秋侧头扫了一眼,看到了那个她烂熟于心,却从来没有拨通过的电话号码。
易秋迅速摇上车窗,伸手拿起手机,按下了接通键。
“喂。”
电话那头沉默。
易秋靠在椅背上,轻轻咳了一声,“我的环境目前可以安全通话。”
对方继续沉默三秒钟,接着叫出了她的代号。
“小玫瑰。”
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平和,稳定,没什么情绪。
易秋的眼皮轻轻一跳。其实她早已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也不是第一次听她叫她的代号。
但此刻说不上为什么,尤曼灵死了,林照月走了,张鹏飞崩溃了,陈慕山不在,她坚硬很多年的那一道心防,在这一声“小玫瑰”里,竟突然起了一丝不太明显的裂痕。
她侧过身,脱掉单鞋,把一双腿也缩上了座位,回复了一句:“出阳山上没有玫瑰。”
这是双方确认通话环境安全的代号,易秋说完这句话,天上的雨一下子下大了。
无数的雨水像一根一根的粗针一样,砸向她的车窗,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
然而雨声反而让易秋放松下来,她捏着手机,把头侧靠在靠背上,“我可不可以换一个代号。”
“你明白的,这个代号,是常队长留给你的,不能改动。”
“我知道。”
易秋抿了抿嘴唇,“可是它真的很荒诞,我甚至觉得……有点搞笑。”
“改了,那个人就不会信了。”
是啊,改了陈慕山就不会信了。
不得不说,常江海真的很了解陈慕山。
易秋微微出神,在此期间,对方笑了一声,似乎在安抚她,“可能常队长,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不太靠谱的性格。”
“嗯。”
易秋自顾自地点了点头,附和道:“也是。”
说完,她抬起头,看着车窗上的雨帘,放平了声音。
“为什么现在联系我,你们不是告诉过我,如无绝对必要,我们不可以用这个手机通话吗?”
“因为,我听说你那天想要拨这个号码。”
易秋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