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没有人说话了,陈慕山退了一步,靠在旗台的边沿,“老规矩,虽然现在手上还没货,但我还是把规矩走起来,东西摆出来我来扫,你们身上,互相摸一遍。”
他的话说完,庞叔已经带头,把自己的背包打开扔在了地上。
其余人也接着跟上,把背包丢到了陈慕山脚边。
陈慕山的目光从七八只背包上扫过,站在他对面的人已经熟练地互相搜了起来。
陈慕山趁着这个空档看了一眼手机,手机里刚好冲进来一条短信,张鹏飞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两个字。
“在哪。”
陈慕山没打算回这个短信,谁知张鹏飞却把电话拨了过来。
陈慕山只得抬起手招呼庞叔过来帮他看着这些人,自己跳到旗台下面,接起了电话。
“干什么。”
张鹏飞的声音有些嗡,像是得了什么重感冒一样。
“你人在哪儿?”
“你管老子在哪儿。”
张鹏飞没说话,但却干咳了好几声。
陈慕山压低声音,“你怎么了?
“我在喝酒。”
陈慕山这个时候根本不想管张鹏飞到底是在借酒浇愁还是在自我麻痹,“没事我挂了。”
“陈慕山。”
张鹏飞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接着又喊了一声:“兄弟啊……”
陈慕山怔了怔,随即冷笑了一声,“别这样我不习惯,半年前我还是手底下的犯人。”
“不是。”
张鹏飞又咳了一声,“尤曼灵死前给我留了一封信,告诉我,小秋是钩子……你,可能也是。”
陈慕山看了一眼旗台另一边的人,没有说话。
“你能不能跟我吱一声,你他妈到底是个啥?”
陈慕山依旧沉默,张鹏飞也没有理会他的沉默,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今天上午,和小秋去公墓,把尤曼灵的坟头管理费交了五年,交完之后我就在想,要是五年之后,我不在了,不知道……小秋还在不在,如果小秋也不在了,尤曼灵的管理费没人记得交,那她的骨灰是不是就会被扔出来啊。”
陈慕山低头笑了一声,“张鹏飞你想多了。”
“我没想多……陈慕山,我认识的钩子,除了张寒,其余的……全都死了。”
“你又不是,你不会死。”
“呸。”
张鹏飞也笑了,“老子才不做钩子呢,老子是特勤队的精英。”
“哦。”
“你‘哦’个屁,你是不是以为老子开不了枪了?老子现在也是配枪的警察。”
“张鹏飞,我说你能不能开心点。”
“啥?”
“我和你在监狱里互相看了三年,你每天都不高兴,把我送出来你也拉着一张脸,我拜托你,你是立功之后退下来的,老婆好,女儿乖,工作稳定,我快羡慕死你了,你一天天地闹什么情绪。”
“我闹情绪,呵……”
张鹏飞打了一个酒嗝,“我他妈开心,我他妈开心就是没良心。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这条命是哪条道上的哪个兄弟给我的。”
“反正不是我给你的。”
陈慕山这句话一说完,张鹏飞突然不出声了,他闭嘴之后,陈慕山几乎能听清张鹏飞身边的人,在讨论下酒菜的味道。
“喂。”
陈慕山对着手机低喊了一声。
“……”
对面仍然沉默。
陈慕山不想再跟他说下去,换了一只手握手机,准备下告别的话。
“少喝酒,挂了。”
“小山。”
张鹏飞突然换了一个称谓,这个称谓已经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哪怕是小的时候,张鹏飞也很少会这样叫他。
“你说什么?”
“我说,你怪我因为小秋揍过你吗?”
“张鹏飞你喝醉了你还真是矫情啊,我受不了,挂了挂了。”
“小山,对不起啊。”
陈慕山揉了揉头发,理智逼迫他冷冷地说了一句:“滚。”
接着挂断了这个电话。
手机屏幕黑了下来,陈慕山低下头抹了一把落在他脸上的雨水,刚准备上旗台,手机里又冲进一条短信,依旧是张鹏飞发的,只有一行字,是当年联合行动时,他抢过张鹏飞的通讯器喊出来的那句话——常江海,你他妈给我跑!
他在试陈慕山,他已经快要猜出来了。
但是,陈慕山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多好的事情。
张鹏飞是性情中人,也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这一群人里面,唯一一个活干净,活平安了的人,不管是易秋,还是陈慕山,甚至是已经死去的尤曼灵,都希望他们这个功成身退的哥哥,能真正地游离在生死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