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是,这个女人被这个男人包养了六七年吧。”
“是挺漂亮的,但是好好的,怎么两个人都死了呢?”
“肯定是有人来寻仇,这个男人……不是个好东西。”
“我刚才他们警察在说,有可能是这个女人想杀这个男人,结果这个男人也没放过她。”
“真的啊……”
张鹏飞低头看着尤曼灵的脸,浑身颤抖地蹲下来。
他听不下去周围的声音,他想让他们闭嘴,然而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紧收得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为什么尤曼灵会死在这里。
张鹏飞蹲在地上,抬头朝仍然冒黑烟的那个窗户看去。
临江苑,顾名思义,临着大洇江,江上来风,把那一阵一阵焚烧后的黑烟,吹出了张牙舞爪的形状。
张鹏飞撑不住跪倒在地,一个派出所的民警认出了他,赶忙过来把他扶起来,扶到现场的负责人身边,“领导,他是张鹏飞,是这个女死者的……”
说到这里,民警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界定他们的关系。
张鹏飞拼命地吞咽了几口,又弯下腰干呕了一阵,终于发出了声音,抬头对现场负责人说:“我是她哥哥。”
“行。你能确认她的身份吗?”
张鹏飞又看了一眼躺在裹尸袋里的尤曼灵,点了点头。
“好,那你先跟着去殡仪馆吧办一下手续吧。”
“她为什么会死。”
“你先不要太难过,具体的情况,我们也还要调查,那个小周,你认识他是吧。你带着他过去吧。”
“好,走吧。鹏飞。”
尤曼灵的尸体连夜被被转移去了殡仪馆。
没过多久,大江南的员工也赶了过来,协助张鹏飞一道处理完殡仪馆的事情,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张鹏飞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他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沉默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吴经理把其他几个员工打发了回去,走出来看到张鹏飞,突然想起什么,忙走到他身边坐下,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信封,递到他面前。
张鹏飞抬起头,“什么东西?”
吴经理红着眼睛说道:“尤总昨天放到我这里的,她让我今天找时间交给你,可是我也没想到,她……。”
“给我吧。”
吴经理把信封放在张鹏飞身边,起身走了。
张鹏飞伸手拿过来,怔怔地看着信封,沉默了好久,才撕开了封口。
里面是一封尤曼灵写的信。
从小到大,她一直是最不爱读书的那一个,写一□□爬字,谁也学不来。
张鹏飞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笔迹,和从前一样,满篇口语,错字一堆,却真真实实的,是她的口吻。
哥:
长话短说,我这个人文化不高,也没什么想法,活了这么久,身上只有一些钱。现在,我对这些钱做一个安排。本来我也懒得跟你讲的,可惜你又是童童的爸,没办法,我只有单独给你写一封信。去年,我在罗永行律师事务所立过一份遗嘱。哥,我这辈子没有真正的亲人,所以我把所有的遗产都留给小秋和童童。本来,我想把我的车留给你的,后来我又想了一下,你那点工资养不起我的豪车,所以还是算了吧。”
绝笔信啊,她还是忘不了和张鹏飞斗嘴。
张鹏飞看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含泪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字,似乎是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写的,下笔的力道比之前那一段柔和不少,语气也变了。
哥,说实话,我这辈子最看得起的人是你,最看不起的人,也是你。
你真枪实弹地跟杨钊他们干过,但是现在,你还不如人小秋。但我也理解,你结婚了,有家庭,有孩子,有一堆责任,你不能在上山拼命了。不过你勇敢了那么多年,说实话也够了,也该换我们上了,总不能一直把哥你顶在前面,对吧。以后,你和文姐好好的,好好过我们想过又过不了的日子。如果不幸的话,今天我就要先走一步了,走的时候对你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一件事——我挺了我姐妹一辈子,你要不也试试看,信一回你那个兄弟。如果我姐妹是个英雄,那你的兄弟,八成也是。
就这样,再见。
尤曼灵
就这样。再见。
尤曼灵致死潇洒。
张鹏飞读完最后一个字,几乎窒息,心脏收缩得难受,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办法在尤曼灵的尸体旁边在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