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起脚,想去摸他的头。
陈慕山警惕地看着江惠仪,见她没有阻止,才蹲了下来。
易秋捏着他的一缕头发,“江姨,养大狗狗……”
“小秋,他是个人,不是大狗狗。”
易秋嘟起嘴,“就是大狗狗!”
令江惠仪没有想到的是,蹲在易秋身后的少年,学着狗的声音,“汪”地叫了一声。
人为什么会喜欢养狗?
因为信赖生爱意,爱意生娇。
狗狗翻转肚皮义无反顾,而人为所欲为,换句话说,也生杀无度。
无知时代的“驯养”,莽撞却纯粹,两个孤儿肆无忌惮地交付无处安置的情感,给彼此留下的,既是阴影也是印记。
易秋逐渐明白陈慕山是个人,不是大狗狗的时候,已经晚了。
饭局接近尾声,那锅野生菌汤才真正熬出了滋味。
易秋吃到了最后,涮光了最后几根南瓜苗。其余人多多少少喝了一些酒,刚刚上头,叫嚷着要转场去玩。
“尤姐,“大江南”装修好了吗?今晚可以去玩不?”
尤曼灵站在窗边抽一种叫“红牡丹”的烟,一口一个烟圈吐得相当漂亮。
“想得到挺好的,吃了我的螃蟹,还想白玩我的场子。”
她擎烟走到说话的男人身边,笑着弯腰在他胯上捞了一把。
“诶?”
一个起了毛边的皮夹子夹在了她漂亮的长指甲上,她单手抠开了皮夹扣,拈出几张碎钱,“看来你老婆不准你出来玩啊,挺好,我站你老婆。”
说话间钱包已经被她随手扔在桌子上,“小秋,你今天不值班了吧。”
易秋还在吃南瓜秧,含糊地应了一声。
“走,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去。”
“我打车。”
“我能让你打车?”
说完又对其他人说:“大江南才装修好,我不介意你们去帮我吸甲醛,不过今天晚上钊爷他们在那儿玩,你们可以去,但最好别喝酒,喝出事也别给我打电话。”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沈丽华拿包起来说道:“我也走了吧,今天有点冷。”
张鹏飞问尤曼灵:“杨钊?”
尤曼灵笑了一声,“知道你的痛处。不过我做生意,不管人鬼,你张鹏飞要能包场,我现在就把他撵出去。”
“……”
尤曼灵见他没说话,伸手到他面前打了个响指:“这点,你不如人山哥。”
“你放屁吧尤曼灵。”
“呵,还别不认。山哥没钱但能打,杨钊那条腿怎么断的?”
易秋站起身,“我走了,周末和你们联系。”
“诶?小秋……”
尤曼灵没拉住她,回头白了张鹏飞一眼。“我觉得小秋不开心。”
张鹏飞揉了揉额头,“一月二十号,陈慕山就出来了。”
“出来怎么了?”
张鹏飞看了她一眼,“你今年怎么过年?”
尤曼灵没反应过来,“我跟小秋一起啊。”
张鹏飞抓起桌子上的钥匙,丢下一句:“那你们让陈慕山放炮给你们看吧。”
“啥意思。”
张鹏飞没回答,跟一阵风一样跨了出去。
陈慕山在禁闭室里过了十五天。
国庆节前夕,张鹏飞终于签字把他放了出来,头顶终日长明的白炽灯熄灭,外面月上中天,出阳山的山影近在咫尺。山风从天而降,陈慕山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真实困意。
管□□把他关进普监。
同监室的室友正在看普法的电视纪录片。
陈慕山实在太困了,在床位上一倒不起,睡得昏天暗地。
等他醒来,电视已经关了,其他的狱友也都上床睡觉了。
陈慕山坐起来拿了一个口杯准备倒水,水瓶放在角落里,离他的床位有点远,他正想下床,隔壁床位的胖子突然翻爬起来。
“山哥,要喝水吗?我给你接。”
说着就要去拿他的杯子。
陈慕山没松手,“有手。”
胖子压低声音,“钊爷花钱,买你舒服。”
陈慕山的眉心骤簇,胖子看他不为所动,脸色惶恐起来,“山哥,你给兄弟一条活路。”
光线很暗,陈慕山眯起眼睛,“你谁啊?”
“刘胖子。”
“你说谁买我舒服。”
“钊……钊爷。”
“杨钊?”
“对。”
“四十岁不到,他成‘爷’了?”
他肆意调侃,刘胖子却不敢接,“嗨,这个怎么说呢。您十来岁的时候,不就是哥了嘛,钊爷说了,让我照顾山哥在这儿的生活。三年前那事儿,那是个误会。”
“三年前什么事。”
陈慕山歪着头突然笑了一声,鼻子里气息撩起了刘胖子额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毛。
“处决我那件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