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是,本该没完。”
游烈随意得像说旁人的事。
只听他带着困懒的嗓音,夏鸢蝶都能想象得到,他此时该是怎样一副不以为意的、轻忽怠慢的模样,或许还抄着裤袋懒靠在灯光半明半昧的长廊,碎发下眼皮都懒掀,不屑于给游怀瑾一个眼神。
但嘴角一定勾起来了,还带着他身上特有那种冷漠睥睨,嗤之以鼻的讥嘲。
“我原本打算叫你看看,我和你有多血脉相承——比如我如果想,能怎么轻易地毁掉这个家庭给你看,比你还变本加厉,比你还遗患无尽。
“你不是最喜欢在媒体面前做你慈眉善目的表演吗?等闹得够大了,我就帮你拆了这张画皮,最好撕个粉碎,扬一场泼天大雨洗掉这些年你拼力堆砌的假象虚影——再叫你最爱的媒体记者们,包括云欢,一起来围观。”
一楼死寂般沉默。
只听得到游怀瑾压抑而愤怒得粗重的喘气。
夏鸢蝶不自觉背靠墙壁,屏住有些滞涩的呼吸。
然后她听见在那窒息的压抑里,游烈低声笑了:
“那该是多盛大热闹的一场戏?比当年她去世的时候,你当着无数媒体的镜头痛苦流涕的模样要真实也好看得多……真可惜。”
游怀瑾的愤怒抑于言表:“可惜什么?”
“可惜,恶人总是好运。”
游烈嗤声笑了。
他从斜倚着的墙前卷腹直起身,懒洋洋趿着拖鞋往楼梯口走去,“我改主意了。比起拿来报复你,我这条命和这道人生,还有更值得的东西。”
男生在楼梯前一停,提起的右腿懒撑在第一节 台阶上,他插兜侧回眸,轻蔑又冷淡地睨着游怀瑾。
“但云欢还是不能住进来——不是条件,是威胁。”
“既然不必伤筋动骨,只要叫她鸡犬不宁,那就很简单了。你知道的,我和你的自私狠毒一脉相承,有太多方法可以达到目的。”
游怀瑾大概终于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态度忍无可忍:“游烈!”
震声略高。
游烈皱眉,下意识瞥了眼楼梯顶。
然后他冷冰冰地从二楼挪下目光,在游怀瑾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眼神里,他薄冷地勾了唇:“注意教养,你说的,父、亲。”
“——”
游烈抛下了最后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上楼去。
在那人的脚步上到二楼前,夏鸢蝶就已经听见别墅前门荡回来一声关门的震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听着格外响亮,也出离愤怒。
夏鸢蝶没来得及松气,就听见某人上楼的脚步声懒懒散散地接近。
大概是心虚。
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
夏鸢蝶来不及多做思考,就轻屏住呼吸,将自己严丝合缝地贴在墙角后。
游烈那种走路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大少爷脾性,路过是直接拐弯,凌晨五点又正暗着,他看见她的几率不大。
夏鸢蝶正想着,就见半截修长劲瘦的小腿垂着灰色睡裤踏上二楼的最后一节台阶。
他踏上来,确实懒耷着眼尾,然后转身。
“砰。”
猝不及防的夏鸢蝶被他撞了一下。
两人同时僵停。
游烈缓勾起眸:“?”
夏鸢蝶更气恼又莫名,捂着因为回头被他撞了下鼻尖,眼神控诉:“这里是二楼!你刚刚只上了一层!”
停了几秒,游烈似乎确定了面前不是他太困导致的幻觉,偏过脸,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夏鸢蝶:“?”
“???”
“你还挺会恶人先告状的,狐狸,”游烈笑过后,懒哑着嗓转回漆黑的眸子,他低低睨着她,“是谁先躲在走廊里偷听?被我撞了正着,还这么理直气壮?”
夏鸢蝶:“……”
“是我,”少女难得理亏地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来偷听的,我也不知道叔叔今天会回家里。”
女孩这么一本正经地认错,游烈反而有些意外了。
但那点情绪没停留多久,就勾作他眼尾曳下的疏淡笑意:“五点多不睡觉,跑出来干什么。”
夏鸢蝶想了想。
“看看你有没有偷跑掉”这种实话好像不太适合。
那要怎么骗他他才会信呢。
“狐狸?”
游烈忽地轻狭了下眼尾:“你是不是开始打撒谎腹稿了?”
“——!”
夏鸢蝶一惊,杏眼眼角都展开了,仰脸看他。
她这还是第一次、甚至都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已经被看透了想法,这人是开发出了读心术吗?
虽然小狐狸被拆穿受惊的表情稍纵即逝,但游烈还是捕捉到了。
难得有见着狐狸犯傻的时候,他偏过脸,胸口里更低低闷出难抑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