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野没说话,桑梨没想到莫名一个锅扣下来,觉得可笑:
“是,我是听到你们说飙车的事情,可我压根懒得留意,今天也没和宋阿姨打电话,不信你可以去问,你凭什么没证据就不分青红皂白来指责我?”
桑梨一字一句,忍着颤音,吐字清晰:
“宋姨虽然让我监督你,但我从来没在她面前打过你的小报告,之前我提醒你,只是单纯不想让宋阿姨担心,你以为我高三很闲天天关注你?”
邝野紧蹙的眉间微动,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她继而道:
“你动不动说‘你妈有没有告诉你’,我妈告诉我,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我现在吃在你家住在你家,宋阿姨悉心照顾我,我特别感恩,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你可以随随便便冤枉我。”
回来路上被那样欺负,又淋了雨,桑梨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又被冤枉,这段时间压抑已久的情绪在此刻忍不住彻底爆发:
“邝野,你以为你是世界中心?你想多了,要不是因为宋阿姨,我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桑梨一双满了水的杏眸直直看他,哽咽强调:
“还有,‘做人要有感恩之心’,这话我一直牢记在心——”
“因为这是我妈妈,生前,告诉我的。”
桑梨忍着猩红的眼,转身离开,徒留邝野的视线从她膝盖滑过,停在原地。
-
砰的一声。
桑梨关上房门。
走到床边,她卸了强撑的力气,整个人跌坐在床上,膝盖疼痛得愈发渗出血来。
她抬眸看着天花板,小口呼吸着,缓解眼底的涩意。
半晌,她揩了揩眼角,垂下视线去涂药。
打开药水,她用棉签蘸取着,涂在膝盖上。
常年跳舞,她经常受伤,身上也有许多后遗症,处理内伤外伤都是家常便饭。
包扎完,把东西放在桌上,慢慢端起姜汤。
辛辣的味觉咽下,翻搅心底的苦涩。
她喝完,低垂下眼帘。
室外雨后微冷的风拂进窗户,在皮肤泛起丝丝凉意,渗进骨缝,如针扎进心口。
从头到脚都灌满了疲惫。
桑梨坐回床边,看向窗外,脑中如电影画面剪辑,一帧帧都是这段时间她来到云淩后发生的一切。
她只想要好好读书,将来带外婆过好日子,可为什么一切都那么难……
她真的好累好累……
思绪千翻万滚间,过了许久,桑梨拿起手机,给宋盛兰拨去电话。
那头接通:“梨梨——”
桑梨声音很轻:“宋阿姨,不好意思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没打扰您休息吧?”
宋盛兰说没有,“怎么了这么晚找我,是有什么事?”
桑梨喉咙干涩,默然几秒出声:
“宋阿姨,我想去学校寄宿,可以吗?”
她既然那么惹他的讨厌,还是搬出去为好。
宋盛兰诧异,“怎么了,好端端的想去学校住?”
“没什么……就是住在学校上学也挺方便的,然后也不用麻烦你们一直照顾我。”
宋盛兰听到桑梨不同寻常的低落声音,察觉到不对劲,继续询问,然而桑梨什么都没再说。
宋盛兰柔声道:“梨梨,这件事你先别着急,先在家里住着,我过几天就回去,等我回去再商量。”
挂了电话,桑梨放下手机。
她躺下床,疲惫地蜷缩起身子,闭上眼。
另一头,酒店套房里。
接了桑梨电话的宋盛兰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越想越觉得奇怪,拨打电话给管家。
管家接起,宋盛兰询问今天桑梨在家有没有不对劲,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管家也为这事忧心忡忡:
“今晚桑梨姑娘参加完补习班很迟才回到家,回来的时候好像淋了雨,也没和我说什么,然后刚才九点多我看到小野去找姑娘了,他们……他们好像吵架了。”
“吵架?!”
“对,太太你也知道小野的脾气,我哪敢上前拦着嘛,我在一楼听的,吵什么也没太听清。”
宋盛兰拧眉:“好,我知道了。”
-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疾风过境,徒留天色一片黑沉,空气中潮湿地泛着水汽,树叶凌乱地铺散在地面。
四周静谧,只剩下滴答答的雨落屋檐声。
别墅,四楼的卧室里。
从二楼回来的男生坐在沙发上,手机被扔到沙发一角,他垂着眼,眼底阴沉漆黑如墨泼过,周遭气压极低。
心头的躁意不断翻涌,邝野抬手搓了下寸头,捞起茶几上的烟盒,磕出一根咬进嘴里,去拿打火机。
青绿色火光亮起,点燃烟头。
他深深吸了口,吐出口白烟,胸腔的烦闷却难以消散。
耳边,只剩下桑梨刚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