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放在自己身上的手,分明冷冰冰的,却让他感到一种灼烧般的疼痛。
慕韶光卷袖一拂,像是拂开了漫天寂寞的月色,被殷诏夜吸到近前的黑雾又在他的袖风之下一淡,露出下面一道仓惶而逝的虚影。
慕韶光试着扯了一下,但他随即便意识到,扯不动的,因为对方根本就是这一整片的空间,除非真让殷诏夜把它全都一口气给吞了,不然抓不住本体,还是没用。
慕韶光果断放手,随后结印,沉喝道:“雷霆诏令,鬼神万服从,开!”
天际轰隆作响,雷光迸溅,结界应声而裂。
“你——”慕韶光这一套举动下来雷厉风行,反倒把殷诏夜给弄得不会了,“你捣什么乱!”
慕韶光懒得跟这想报仇想疯了的破龙讲道理——他们不是一个立场,原本也没有道理可讲:“这里不对劲,先跟我出去再说。”
他本来想拽人,结果殷诏夜现在不是人形,整条龙又长又粗又滑溜溜,根本没个下手的地方,慕韶光上下一扫,薅着殷诏夜一边的角,就把他从将碎未碎的结界里拽出去了。
殷诏夜:“…………………………”
干什么啊!
知不知道龙角是一条雄龙身上最敏感的部位,不能乱碰啊!
他不也有兽形吗?他是只猫,当猫的时候自己都不会随便乱摸乱碰的,现在这样有没有一点尊重啊!
当时在七情阵里受到迷惑后的那种沉迷和燥热这一瞬又涌了上来,他毫无还手之力,被慕韶光一把拽出。
两人回到外面,平溋正在护法,抬眼一眼,目瞪口呆。
“不是,那个,角——”
他还没说完,殷诏夜便瞬间恢复成了人形的模样,两颊上各有一抹潮红,抬腿踹了平溋一脚,截断了他下面的话。
平溋:“……”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跟慕韶光八字犯冲,要不然怎么自从看到对方之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莫名怪里怪气的。
平溋特意站的离慕韶光远了一点,这才道:“表哥,你出来了,怎么样,没事吧?”
殷诏夜沉声说道:“能有什么事。那妖物找上了我,我便随着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些什么本事。”
慕韶光道:“看出什么来了?”
他一出声,殷诏夜就一顿。
随即,他也没看慕韶光,眼睛望着窗外,用最冷酷的声音说:“我还没有问你,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跟踪我,监视我,还是又挖了什么坑给我跳?”
慕韶光一掀袍摆,在主位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盏茶,道:“我来阻止你走上邪途。”
殷诏夜冷笑道:“可笑。”
平溋道:“表哥,你这是跟外头的树说话呢?”
殷诏夜没吭声。
平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一转,有些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可以知道的就是,慕韶光这人绝对不简单。
他想了想,笑吟吟地开口道:“表哥,你怎么这么不客气。唐尊使对你可够意思了,这回就是他找过来的时候发现你不见了,才把我叫醒一起寻你的,又亲自把你从结界里面扯了出来,连我说我去都不行,你好歹也该道声谢吧?”
能稳坐龙皇之位的也不是简单人物,他这话看似劝说,实际上是把慕韶光过来的情况给殷诏夜交代了一遍。
殷诏夜却看了平溋一眼,道:“那你什么也不干,在这是干什么用的?”
平溋:“……”
他的最大作用大概就是当出气包了。
殷诏夜贬损了他一句,顿了顿,也还是说道:“没看到本体,擅长蛊惑人心,制造幻觉,与魇魔有些像,但本质不同。”
魇魔诞生于人的情感和欲望,心结越深,越容易陷入幻境,迷失神志,难以脱身,最终被魇魔吞噬;而这次的妖物,虽然同样以人的执念作为诱惑,却好像并不是要把他困在那个幻境中。
殷诏夜简单把他在幻境里遇到的事讲述了一遍,略去了一些其中有关他心事的细节。
慕韶光和平溋一起听着,殷诏夜说完之后,平溋皱起眉头,说道:“这东西的目的是什么?既然不是要把你困死在幻境里面,那么难道是……诱惑?诱惑人屈从于内心的情绪,走上邪途?”
他说着,忍不住悄悄看了殷诏夜一眼,心说自己这个表哥倒是根本用不着诱惑,人家自己压根也就没想要走什么正道。
殷诏夜沉吟片刻,终究看向慕韶光。
那人正反客为主,坐在一边,十分悠闲地举杯喝茶。
他道:“来都来了,不说两句?”
慕韶光似乎笑了笑,但这点微薄的笑意在茶水氤氲的雾气之下又像是个幻觉。
好在他随即便啜了口茶,放下杯子,悠悠说道:“它在等你求它。求它真正在现实里实现你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