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诏夜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怕痛的少年,竟然能在这样几乎千刀万剐般的痛苦中,保持这样清醒的目光。
妫海腈突然收回画戟,转身便逃,然而她的后心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妫海腈慢慢低下头,只见从她的胸口处透出来了一只血淋淋的手,修长而有力的五指间握着一枚犹自跳动的心脏——那是她的心脏。
妫海腈尖叫一声,下一刻,五指收拢,殷诏夜已经捏爆了她的心脏。
血珠飞溅,有他的,也有敌人的。
这一世的一切,都在一点点改变。
更为强大的力量,提前落幕的敌人……
还有……他低下头去,目光穿云透雾,从万里长空的高处,落到一个人身上。
随着殷诏夜恢复人身,天劫结束,封夷山上方层层叠叠的乌云也渐次散开,原来天早已经亮了。
殷诏夜从云霄中降下,落在了慕韶光面前。
慕韶光:“……”
此时,他右侧是刚刚被他推开的程棂,更远一点站着脸色阴沉的问千朝和欲言又止的岑芝,现在殷诏夜再一来,让慕韶光觉得这片地方格外的挤。
他正要开口说句什么,却忽见殷诏夜的目光无意一扫,而后脸色陡然大变。
他的反应那样明显,几乎在场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血色一瞬间从殷诏夜的双颊上褪了下去。
慕韶光隐约感到不对,道:“殷诏夜?”
殷诏夜僵立片刻,忽地猛然转身,大步就朝着山下走了。
只见他的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到了最后甚至狂奔起来,很快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山后。
一场动乱,竟然以这样虎头蛇尾、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
问千朝顺着殷诏夜目光的落处往地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他刚才是看见了什么东西吧?”
程棂从讨厌的殷诏夜那里收回目光,看向另一个讨厌的问千朝,冷冷地道:“你到底是何人?”
他硬是拿血肉之躯扛了几道天雷,眼下后背上的皮肉都焦黑一片了,委实伤的不轻,可身形依然立的笔挺。
同问千朝说话时,程棂的双足微微分开,而垂在身侧的手臂肌肉也已无声绷紧,青筋从结实的小臂上暴起凸出,半挡在慕韶光身前,俨然是一副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对方确然无疑是个令人厌恶的仙修,而程棂也没忘记,方才问千朝是如何对慕韶光下杀手的。
相比程棂的戒备,问千朝的双手却依旧负在身后,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吾乃穹明宗门下。我派前掌门慕韶光曾在封夷山上设下结界,并与魔域订立盟约,约定魔域不可进犯此处,眼下我也想要请问,你们合虚如此做派,是何道理?”
他掌门做的惯了,也自有一番威势,说话时目光轻飘飘从眼前的龙族和魔修们身上扫过,这原本是个很有气度又略带轻蔑的神情,只是在到了慕韶光那里时停顿了一下,微微回避。
这举动让程棂顿时生出一股微妙而警惕的敌意。
程棂冷酷道:“我没听说过合虚还要同人讲什么道理。”
他拔剑,重重插/入身前的泥土中,分明长了一张漂亮的少年面孔,语气里却带着势在必得的傲然与悍气:“要打,就上。”
慕韶光的手却按在了程棂的剑柄上,道:“算了。”
程棂低声说:“怎么?”
慕韶光道:“这是殷诏夜的事,你管什么?算了吧,我和他们说,你先回去。”
程棂却反问道:“既然是殷诏夜的事,为什么你和他们说?”
慕韶光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程棂那股咄咄逼人的劲却一下子就卸下去了。
他吁了口气,松开剑退后两步,低声道:“知道了……那,我去那边等你。”
说罢,他也不拿剑,让自己的剑仿佛卫士一样戳在那里,自己大步走开,抱臂靠在远处的一块山石上。
所有的人都神情微妙,只有慕韶光态度理所当然,对着问千朝和岑芝一抬手,道:“二位,请这边说话。”
三人走到一边。
终于可以面对面的说话了,不等慕韶光开口,岑芝的眼中已经露出激动的神色。
她怕暴露慕韶光的身份,不敢多说什么,只道:“唐尊使,你……你脸色瞧着不太好,你还好吧?”
慕韶光却很从容,慢悠悠道:“若问唐尊使,他的脸色一向苍白,不分时候,若问大师兄,倒是很好。”
听他就这样直言了身份,岑芝和问千朝都怔了怔。
慕韶光微微一笑道:“无妨,在封夷山上,还没有人能用术法窥探而不被我察觉,有事尽管说就可以了。”
可以正常说话,反倒千头万绪,不知从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