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榭听到这一声高喝,转过头来。
可是他没有看见任何人,只有一柄巨剑凌空而至,带起飒然风声,其所过之处,竟然燃起了熊熊烈火,焚尽魔息。
步榭飞身跃起,反手接住剑柄,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想,抬手起势,再一次念出了曾经与慕韶光共同修习的穹明宗剑诀:
“灵宝引气,万阵归一,驱邪缚魅,唯道成灵!”
瞬间,雷鸣从九天而落,强大的压迫感自四周蔓延来,向中心合拢,地面震动而开的裂缝竟然硬生生重新聚起,外围的整个大阵被步榭以磅礴剑气扯的一收,立时稳住。
步榭这才顾得上诧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心底掠过诸多念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低低念了一句往生咒,随即不再犹豫,反手将剑锋往地面上一插,固住外围大阵。
魔息不断扑向那把剑,也被剑上烈烈的火焰不断焚烧着,长剑剑身微颤,像是烈焰焚身的痛楚,也像是终获安宁的狂舞。
步榭向着血渊一跃而下!
进入血渊之后,他先看到的是解君心。
步榭以圣灵体之身,一眼便看到对方经脉已毁,死气浓郁,应是自爆经脉,原本不可能还活着,可奇迹一般的是,偏偏就有一线生机,停留在他眉心的魂火上。
步榭一眼便认出来,这点生机,是慕韶光在解君心自爆的一刻,以八卦阵逆转天时轮换生死而找到的一隙存活可能,将“解君心之生”与“魔神之死”分离开来,谋求从这铺天盖地的“毁灭”中脱身的可能。
但一线生机究竟能不能战胜死气的吞噬,还要看造化是否垂怜。
步榭拉住解君心,周围没有任何落脚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在往无尽头的黑暗中坠落,他长袖一拂,面前盛放出一个莲花宝座,他落在了上面。
解君心怀里还抱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步榭落稳之后伸手去拿,解君心却抱的死死的。
步榭轻哼一声,也一点没留情,斜掌往解君心腕上一切,解君心的身体在昏迷中抽搐了一下,步榭便硬是把他的手被掰开了,从解君心的怀里掏出小小一团,身上的毛也乱糟糟的猫咪。
小猫的身体蜷缩着,亦是昏迷不醒,步榭检查他没事之后,才稍稍放心,将猫咪顺好了毛,揣进自己怀里。
然后,他冷冷地看向解君心,片刻之后,似是下定了决心,抬起手来,一掌正中解君心的额头。
如果没有这个人,他和慕韶光短暂的分离不会成为永远难越的关山。
如果没有了这个人,或许总有一天,慕韶光也可以重新被他打动,回到他的身边。
步榭五指一收,源源不断的死气被从解君心的那里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没有了这个人……
慕韶光会伤心的。
“生死方生,行一心也,惘惘寻路,开□□也,如是重业,如猛风吹散沙聚,悉皆灭除……”
步榭温雅的面容上开始泛出一重重的黑气,黑气又逐渐被圣光吞没,如此往复。
渐渐的,他护体的佛光已经不足以抵抗死气的侵蚀,步榭半边身子上的血肉也渐渐地消融,露出了下面森森的白骨。
这种痛苦更甚于凌迟。
但步榭完好而温暖的半边胸膛上靠着猫,化作枯骨的一只手始终稳稳护住解君心眉心处的生机,全力承受,不动不语。
莲花宝座像是巨浪中一叶安稳的小舟,在不断摧毁的神识空间中撑起一方天地,但随着步榭身化白骨,花瓣也在逐渐枯萎蜷曲,终于,一切轰然破碎,尽化飞灰!
结束了。
鸢婴留下的所有痕迹都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代大魔,再也不会重新出现。
血渊之上,感受到所有魔气的消亡,仙修和魔修们纷纷撤去了剑阵。
上官肇御剑落在了血渊边上,发现整座深渊竟然已经夷为平地,而悬崖边上立着一柄几乎已经化为焦炭的木剑。
上官肇隐约在剑上看到了穹明宗的标志,伸手去碰,指尖尚未触到,长剑一下子碎成了炭末。
一片晶莹的光点从上面浮现出来。
问千朝觉得自己的整个身体轻飘飘的,像风,可以任意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他尽情地飞舞着,追逐着,终于看到前面有一道长身玉立的背影,袍袖翩翩,文采风流。
他又喜又悲,高声喊道:“师兄!”
慕韶光转过身来,问千朝终于又见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连忙跑过去,拉住慕韶光的手臂,雀跃问道:“师兄,你是来接我的吗?我今日和几位长老念了一天的无量经,已经会背了,明天你该教我练剑了吧?我想去后山那片空地上……”
慕韶光还是像以前一样,话不多,但眉眼间带着浅笑,很认真地听他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