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千朝一路赶往封夷山,一开始心绪如潮,满脑子都是要见慕韶光的事。
他不知道师兄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也不知道师兄是还恨着他,还是根本连恨都不屑恨。
他知道慕韶光一定是不想见到自己的, 所以在想,或许他根本就不应该去同慕韶光说话, 而是悄悄看一眼就好了。
可是, 他真的很想和慕韶光说一句“对不起”,也真的,很想很想他。
问千朝心里翻来覆去想着这些事,到了封夷山, 得知众人都已经去了罔山, 他连忙又向那里赶去。
随着逐渐接近,其他的都变得不重要了,问千朝想, 只要先能让他亲眼看一看师兄好端端的样子,他死而无憾。
可他大步跑上山去, 却没有看到慕韶光的影子,只有一道奇特的剑阵屹立在周围。
问千朝看到了上官肇, 上官肇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魔修, 两人站在一起,却并非作战, 而是联手结阵。
这世上还有谁能请动仙魔两道联手?
问千朝心中已经隐隐意识到出事了,他上前去,径直问上官肇:“发生了什么?师兄呢?”
问第一遍,上官肇甚至没认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不光是因为他有日子没见问千朝了,更是问千朝这幅披头散发的样子,简直像个街边乱跑的疯子,与当初那个体面贵气的穹明宗掌门判若两人。
上官肇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慕韶光出事之后,他们师兄弟之间也有了隔阂,关系不复以往,但如今慕韶光平安无事,又见问千朝如此,上官肇终究还是告诉他:“师兄是回来了,但现在下了血渊,要阻止魔神复生。”
问千朝心里一沉:“下去多久了,我能……”
他的话没有说完,大地便晃动起来。
上官肇旁边的那名魔修厉声高喝道:“不好,剑阵要崩塌了!”
上官肇也顾不得再同问千朝说话,一面用力将剑戳入地面稳定身形,一面急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有人高声大喊:“守住阵眼!”
最里层也有人遥遥回应道:“阵眼就是血渊,血渊已经崩毁了!”
其他人要守着自己的位置,即使心急如焚也不敢移动,问千朝道:“我去看看”,说完后,他逆着浓郁翻滚的魔气,向最深处跑去。
越跑越是山体动摇,碎石如雨,血渊附近浓郁的魔息也几乎让人无法接近,更加难以想象里面是何等情况。
问千朝一路挥剑劈斩碎石,前进的非常缓慢,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接近血渊旁边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反倒稳定了一些,问千朝甚至隐约从滚滚魔息中感到了几丝圣气。
他在狂风和乌云中艰难地辨认出来,崖边一人手结莲花法印,以佛光稳稳撑起一片结界,竟是慕韶光的剑灵饮真。
问千朝尚且不知道步榭的真正身份,但以他的见识眼光,也能够看出对方绝非普通剑灵。
单看他竟然能以一己之力撑住此刻如此浩瀚磅礴的魔息,便知这份修为足可以惊世骇俗。
可目前的问题却在于,外围的剑阵乃是道家剑阵,步榭如今重归佛子之身,所用的是佛家圣气,二者之间无法相融,只能各自为战,威力便大打折扣了。
问千朝看到步榭,心中忽然浮现出他上次所说的话来——
“你是问旻以自己血液、灵力灌入除魔剑中锻造出来的生命,也是问旻尝试着准备出来对付鸢婴的利器。”
“一次魔域来袭,问旻欲以你祭阵……”
问千朝猛然想起,他的体质特殊,还有这样的作用。
因利用而生,又在蒙蔽中活,这原本是他最为痛恨的命运,可此刻他又该感激,这让他看到了能帮助慕韶光的希望。
问千朝的佩剑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他将灵力凝成了一柄冰刃,握在手中,却忍不住抬起头来,遥遥朝着前方迷蒙的紫雾中望去。
是他不怕死,可是他很想再看看慕韶光,哪怕只是一眼!最后一眼!
多么渴盼能够再一次见到师兄的笑容,能够听到他亲口对自己说上一句话,可是问千朝知道,这不可能了。
师兄那样好,有那么多的人将他放在心上,个个都不似自己一般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等到这些劫难都过去,他以后一定可以平安顺遂。
问千朝的眼中有泪光,唇边却露出了笑容。
师兄,多谢你当年从父亲的手中救下我,也多谢你给了我这么多年的爱和包容,如今我已长大,终究该去承担我应有的宿命!
问千朝举起兵刃,准确无误地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鲜血汩汩地流出来,将他的全身都染红了,剧痛让他不可遏制地颤抖,猛然暴喝一声:“饮真,接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