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除了一个掌门之位还有什么?慕韶光自己都不稀罕的东西拿来打发他,难道就以为能恩怨两消?
他要的不是这些,他要的是他的父亲,他的师兄。
可是他这一生,亲情、爱情,都栽在了同一个人的手上,这让他焉能不恨?
所有的人都在反对他,仿佛他想要得到慕韶光是那么荒谬和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这不公平!
问千朝被上官肇和问晖拖着挣扎了几下,忽然放声大喊慕韶光的名字。
“慕韶光!慕韶光!”
将所有凌乱的爱与恨注入其中,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这一个名字有意义,其他的,他都不去想也不去在乎了。
问千朝不记得他喊了多久,当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上官肇错愕的脸,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上官肇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问千朝毫无仪态的仰面躺倒在了地上,他最初的那颗泪水怦然落下,被从慕韶光那里飞出来的寒玉瓶装入其中。
——第六名魔头的泪水,集齐了。
没有假扮或者取而代之,从头到尾,莫暝都是问千朝。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永永远远也不可能超过慕韶光,要给父亲报仇,只能另外再想一些其他的办法,为此他甚至不惜隐藏身份,炼制傀儡,设法引起魔神的兴趣,拜入合虚门下。
他已经有仙门根基,不能修炼魔功,但将魔神成为魔修之前所练的那手出神入化的傀儡术学到了八成,更加多了另外一重身份用来行事和防身。
这些年来,为了隐藏这个秘密,问千朝一直不曾哭过。
他的眼泪,在父亲刚刚去世的时候已经流的够了,那是软弱的象征,不能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问千朝自己也没有想到,最后在慕韶光离开的那一刻,他终于还是没有出息地哭了出来。
寒玉瓶接到了眼泪,又自己飞回到了慕韶光的手中,慕韶光似乎顿了顿,但依旧没有回头,径直向前走去。
上官肇等人对解君心这个莫名出现的魔头也不怎么放心,但毕竟慕韶光自己看起来并不抗拒他,因此也就没人再上去阻拦。
上官肇对问晖使了一个眼色,问晖满脸颓丧,沉默着点了点头,点了一群人,低声吩咐他们守在朝云峰的周围,随时待命。
解君心对问千朝恨到了极处,但他要照顾慕韶光,也就顾不得继续算账了。
他将慕韶光带回了朝云峰,让他躺在床上休息,自己则半跪在床边,颤抖着手摸了摸慕韶光的头发,只觉得心如刀绞,痛不可抑。
难以形容当解君心看见那一幕场景时内心的感受,他刚才是真的想杀了问千朝,把他一片片给活剐了,这样才能稍微发泄一些自己心中的愤怒。
他只是知道问千朝在慕韶光心目中的地位,也知道,恐怕就算是受到比这更大的伤害,慕韶光都不会想要问千朝出事,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所以解君心才忍住了,否则问千朝此刻不会活着。
解君心的恨意和愤怒,全都因为怕慕韶光伤心的这个理由,被深深地锁在了躯壳之下,他甚至不敢表现出来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痛苦。
因为情绪总是会传染的,他总不能让慕韶光在自己受伤的同时还在承担他的情绪。
可正是因为他知道问千朝对慕韶光这样重要,他才更恨。
他没有办法想象慕韶光被最亲近的人羞辱和背叛时该有多么的痛苦和无助,明明刚解决完魔域的事,他还笑的那样开心,明明他马上就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不用一直殚精竭虑,辗转忧思。
这些事,解君心只要稍稍一想,心里就觉得痛不可抑,连五脏六腑都跟着碎裂开来。
解君心半跪在慕韶光榻边,神情几度变幻,几乎要把牙根给咬出血来,最后,竟然硬是扯出了一个带着安抚的温柔表情。
他轻轻拍了拍慕韶光,说道:“没事,事情过去了就好。有我在这里,谁也不会再来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解君心说到这里,嗓子还是哑了,他甚至不敢问一问问千朝到底具体做到了什么地步,只是关心着慕韶光的身体。
解君心柔声说:“如果受了伤,就得及时上药。你让我看看好吗?”
他说着,抬起手来,试图去解慕韶光的衣服,半途却被慕韶光抓住了手。
“不用。”慕韶光疲惫地说,“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看着他皱紧的眉头,解君心的胸口起伏着,片刻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好。”
他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攥的很紧,隐约有鲜血从指缝中渗出来,口中却依旧柔声问道:“那要不要我带你去洗个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