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内心中想要替自己分辨与问千朝的不同, 可愧疚和愤恨又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厌弃他人的同时也在厌弃自己。
解君心的袖底带着厉风, 黑气滚滚翻腾,铺天盖地, 与问千朝游龙般的灵力纠缠在了一处, 满山的草木被平推过去,尽数拔地而起,甚至修为较低的弟子都不能在附近站立,只好步步后退。
他们两个人打的几乎天崩地裂, 上官肇仗剑上前数步, 又神色复杂地停了下来。
更远处一点的穹明宗弟子们刚才收到了不许上前的命令,此时没有任何一位高层的吩咐,虽然不明就里, 也都未敢轻易妄动,只好都满面担忧地站着。
其实这是极其不该的, 一个魔修闯入穹明宗袭击了本派掌门,他们作为穹明宗门下怎么也应该保护掌门。
但如今的形势却是错综复杂, 善恶是非剪不断理还乱, 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更何况,问千朝和解君心都杀红了眼, 这种级别的战斗一般人上去也只能送死。
如今恐怕也只有慕韶光开口说话才能管用,但慕韶光只是沉默,一个字也没有说。
他真的很累,此时此刻,甚至不愿意睁开眼睛去面对此刻在场那些神态各异、形形色色的脸,倒不是觉得丢人,就是心里难过。
上官肇犹豫了一下,终究没去管解君心和问千朝。
他慢慢走到慕韶光跟前,用很小的声音叫他:“师兄。”
上官肇的性格,是生来的严肃冷淡,这辈子恐怕是第一次用这样温柔和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说完之后似乎不知道如何措辞,顿了顿,又低低问道:“师兄,你伤着哪里了没有?你还好吗?”
慕韶光好一会没说话,上官肇只觉得他沉默的每一瞬都让自己心惊肉跳,将外衣脱下来,想盖在他身上。
慕韶光这才摇了摇头,轻轻推了下上官肇的手臂,又跟问晖说:“放我下来。”
问晖的反应要比上官肇慢一些,神情中的震骇木然还没有褪去。
他从一开始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问晖是问千朝和慕韶光养大的,在他的眼中,这两人如师如兄,虽然常常也会闹些别扭,但也都是为了对方好,论感情亲厚,他们是这世上最好的师兄弟。
他怎么也没想到问千朝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问晖抱着慕韶光,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只能听他的话,轻轻将他放下来,又扶住他的手臂。
慕韶光把问千朝的衣服随手扔开,结果上官肇那件外衣穿好,做这件事的时候,他全程都没有什么表情。
等到穿好了衣服,慕韶光才道:“我先走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就像沸腾的油锅里落下一粒冰晶,让所有的人都凝滞了一下。
问千朝和解君心虽然在动手,但无不注意着慕韶光那边的情况,眼看慕韶光要走,问千朝心里猛然涌起一阵极度的恐慌。
他做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今日就让慕韶光走了,只怕他们彼此之间再也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不能让慕韶光离开。
问千朝顾不上别的了,反身朝着慕韶光追了过去。
解君心转眼挡在他的身前,两人凌空对了一掌,落地时,解君心已抢先到了慕韶光的身边。
他满心俱是疼惜,想碰一下慕韶光,又怕惊吓了他,手抬起了又放下,只能深深的看着慕韶光,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慕韶光也看着解君心,两人对视了片刻,慕韶光抬起手来,低声道:“送我回朝云峰吧。”
他一抬手,解君心几乎是立刻便上前握住,低声道:“好。”
他们就这样要当着问千朝的面离开,问千朝觉得那两道并肩的影子就像尖针一样刺入了他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下一刻就要发狂了,就要向慕韶光冲去。
“不许走!”
上官肇一把拖住了问千朝,拦腰抱住他生生往后面扯去,厉声说道:“问师弟,你不要再闹下去了,你也替师兄想想!你究竟还要多伤他的心!”
问千朝猛地一震,那个瞬间,他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茫然,就像是一个失去了糖果的孩子。
看着面前这混乱不堪的场面,他刹那有如当头棒喝,突然反应过来,他到底做了什么?
他竟然真的干出了这种事,把一切都推到了最糟糕的发展方向,没能报仇出气,也没能得偿所愿。
但是不这样做,他又该如何去做?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难道就让他一辈子对着自己的杀父仇人尊敬有加、兄友弟恭吗?对方给他带来了那么多的痛苦,却又那么的云淡风轻。
难道就让他眼睁睁看着把自己带大的师兄被别人抢走,最后和他渐行渐远吗?世上有那么多人喜欢慕韶光,世上所有的人都能得到慕韶光,唯有他不行,就因为他是师弟。这是哪门子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