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君心闭目片刻,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说道:“我修炼的功法就是这样的,需要时常以地府中的戾气来压制自身功体,原本等这阵劲过去就好了,没想到被你看见了……”
解君心摇头苦笑:“真是,我这样的一面,可不大好看。”
他语气轻松,但说几个字就要顿一顿,不光是觉得自己这样子在慕韶光跟前自惭形秽,也是因为自身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此时离开了血池,只能强行压制着,能站在这里跟慕韶光说话,已是惊人的毅力了。
慕韶光也看出来了。
他一把扶住解君心,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是不是回到血池里面去,你就能舒服一点,或者我能为你做什么?”
——我能为你做什么?
这简单的一句话落到解君心的心中,就像是烧着了干草的一粒火种。
慕韶光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心里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龌龊和贪婪,丑恶的像一只面目狰狞的恶魔。
他只是为了讨慕韶光的喜欢,才在身上披了这么一层人皮,牢牢克制住那种本能的,兽性的欲望与疯狂。
可正因为慕韶光不知道,才不懂得离他远一点,不懂得他有多卑鄙,多危险,才会茫然不觉地一次次靠近他,温暖他,让他歉疚惭愧又欲罢不能。
道德与欲望在两个极端的边缘反复拉扯,要么失衡,要么毁灭。
解君心情不自禁地顺着慕韶光的话去想。
慕韶光希望能帮助他,那么是不是只要能为他做的,慕韶光都会愿意?是不是他试着大胆一点,说出自己的“想要”,慕韶光也都会给?
可如果他真的那样做了,又是为了步榭,还是解君心呢?
两个人格在脑海中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解君心说道:“不……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快走吧。”
慕韶光听见解君心的声音压抑,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
这触碰让解君心一颤,他原本此前甚至从未对慕韶光大声说过一句话,这时却近乎急切地一把推开他的手,喝道:“走!”
他这一推,没能把慕韶光推开,反而让慕韶光袖子里那张从问旻手记里撕下的纸掉了出来。
眼看它飘飘荡荡,就要掉进血池里面去,慕韶光眼疾手快地一捞,抢先抓进了手里,但纸上还是沾染了一些解君心手上的血。
慕韶光过目不忘,左右那些内容他也已经记得差不多了,所以并不甚在意,正要把纸收起来,手上突然一顿。
他发现,在自己捡到那张残缺的白纸上,竟然显出了一行行的字迹。
这是写给问旻的,上面说,自己已经自行废去了原本的功力,并有信心能够练成问旻的功法,成为问旻对付魔神的利器,如若成功别无他求,只希望问旻能够放慕韶光走,以后也不要再去要求他做任何事。
——这字迹本来是用秘术所书,非指定人不能看,所以之前慕韶光所见才是一片空白。
但现在沾了解君心的血,它显形了。
慕韶光手指收紧,猛然抬头,看向解君心。
他失声问道:“你写的?”
解君心似乎也怔住了,定定地看着那张纸,他的神情似悲似喜,复杂异常,好半晌才哑声说:“怎么在你这里?”
慕韶光看了解君心好一会,在这片昏暗的空间里,暗红色的水光映着他怅惘而忧伤的面容。
虽然不记得步榭的相貌了,但他和解君心的气质与灵息流动如此不同的两个极端,慕韶光是不可能察觉不出来的。
他一直知道在对方身上肯定发生过什么,否则一名根正苗红的仙门弟子,绝对无法修习魔神的功法,却没想到,原因竟是自己。
点点滴滴,尽上心头。
“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对待你了。”
慕韶光的声音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温柔,良久,他轻声说:“谢谢你。”
解君心的心中骤然疼痛,他伸出手,慕韶光倾身向前,被解君心一把抱住。
慕韶光将头埋在解君心的肩上,久久不语。
解君心喜欢他为自己动容的样子,可慕韶光此时这样了,他又觉得很心疼。
拍了拍慕韶光的后背,解君心有点不熟练地用温柔语气说道:“没事,不要紧的,你别难受。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心里是很高兴的,而且能练成这样的修为,对很多人来说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是不是?如今你又在我身边,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
慕韶光说:“你与以前很不同了,是这个原因吗?”
解君心低声说:“算是吧。”
他在心里面警告着解十一,试图让这个充满了嫉妒心与狂热占有欲的人格冷静下来,不要总是那么急切地试图从慕韶光身上掠夺与获取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