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个月左右,五月中旬,锡城已经做过一个台风。
青山园每年遇到大风雨都要找人修缮园景,复遥岑在国外听说那边风雨很大后,就提前找人来收拾,确保黎阳回来后可以入住。
五月十八号那天他给黎阳办理了出院手续,坐新云网给安排的车去机场。
黎阳还没法正常走路,上了飞机后又被安置到房间里躺下休息。
和新云网与使馆的人料理打招呼的事情都是复遥岑在做,他擅长做这些,当然也只能由他做。黎岸生提前一天启程,陪同他们这趟一起回了国。
两个同事也在前两天启程回国了,一时间好像所有人都和这个国家告了别,很突如其来,恍若如梦。
飞机在航道滑行的时候,午后柔软的骄阳像一段绸布划入舷窗,盖在身上,那浅浅闪闪的光影曼妙得如同这是一个很完美很发达度假国家,黎阳一瞬还以为自己这一趟只是来玩的。
直到飞机冲上万米高空,飞越过邻市,那个让她和赵玉磊差点命丧于此,多年战乱的城市。
残缺的楼房从当年到现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轰炸,此刻有些地方还漂浮着寥寥炮火烟灰。
那天和赵玉磊说她争取年尾休个假和他一起回国,他说好。那天他才从国内回来呢,他也想不到来了之后,只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战地记者的职业生涯……
黎阳也没有想过,会在2022年结束之前,踏上回国的旅程。
整个飞机上黎阳都觉得不是真实的。
两趟航班总共要十几二十个小时,她在飞机上睡了几次,白天还好,一入夜,飞机陷入夜空中,隐隐的风声伴着沉沉的夜色,高空飞行的不稳定让她一下子就陷入噩梦中,回到了那晚突如其来的恐怖场景中。
最后她挣扎到满脸湿汗时被人呼唤醒来。
复遥岑在她苏醒的一个月里已经知道她一入夜就会时常噩梦,所以他会在她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她,她一动他就醒来了。
此刻也一样,他坐在她没有枪伤的那一边,在她睡梦中痛苦地喊了两句“别杀他”后,把她喊醒了。
对上她惶恐不安眼眶中水雾弥漫的眼jsg眸,复遥岑温柔地抚摸她的眼角,和她近距离温声细语地说话:“我在呢,没事,没事。”
边说他边把整个房间的灯都开起来,让机舱恍若白昼,再检查所有窗户的窗帘是否拉紧,坚决不让一丝夜色泄露进来。
黎阳呆呆地看着他:“你,你怎么在这里?”
复遥岑浅笑:“我一直在,阳阳。”
黎阳皱了皱眉,眼珠子转了转环视一圈环境。
复遥岑:“我们在飞机上,不在西亚了,也不在医院,我们在回国的路上,已经到迪拜了,很安全很安全。”
黎阳在这阵磁性嗓音中一点点平静下来,“我没死呢……”
复遥岑笑了笑,但是看着她恍惚的样子,自言自语的模样,他心口那块结痂的伤疤好像被撕扯了一道,鲜血又直流。
“没死,没有,你好好的,你的同事也好好的。”他能感觉到她刚刚梦见什么场景了,“我们马上就到国内了,只剩几个小时就到了。”
复遥岑拿床头放着的湿毛巾给她擦汗湿的额头,“没事。”
黎阳在他的安抚中逐渐平静下来,醒来一瞬间仿佛失忆的情况也渐渐好转,想起来她都已经在医院待了两个月了,虽然她有意识的只有一个月,但是确实那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她确实没死。
她的两个同事也没事,只是都和她一样,猝然要离开这个国家离开这份职业而已。
接下来几个小时黎阳不想睡觉了,就靠在复遥岑怀里安静等着时间点点过去,等着飞机降落。
上午十点,第二个航班历经九个小时,穿过漫长的黑夜进入白昼,最终平稳降落在锡城机场。
五月的风和七年前初来时差不多,很凉爽。
黎阳站在这三年多没有踏足的地方,陌生感依然如当年一样扑面而来。
复遥岑把她扶上等在飞机旁的车子,驱离机场。
黎阳忽然想起来她这身体条件还不能出院的,她只是转院回国而已,终于养到身体有条件转院了,黎岸生还问她想不想回北市治疗,她不想。
所以她问复遥岑:“我是去医院吗?”
“先回家,晚上我再带你去医院,我在那儿陪你,再待一小段时间你就完全康复了。”
“那我,我去哪里?”
复遥岑看着怀中搂着的她:“去青山园?你之前和你朋友换房子了是吗?”
“嗯,但是韶凝后来和沈牧在一块了,就把那房子退了。”
“所以你只有这一处房子可以住了,当然也可以去山上,但是太远了,你坐车不方便,先在青山园将就将就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