痊愈(127)
那是极浪荡的年岁,媒体高喊“娱乐至死”,可属于年轻人的欢乐场,依旧夜夜都可以笙歌。
人群实在太吵闹,温始夏当班主任不到半年,就已经有了PTSD,受不了那一股像是蜜蜂聚集的迷乱声,在十点多的时候跑去了后院。
她没穿樊予柔送她的既庄重又精致的小礼服,只从衣柜里挑了件还算得体的素色长裙,外面套了件驼色的毛呢。
那样干净的脸蛋,以及还算不错的身姿,撑得起一身素衣。
木制的长椅实在冰凉,温始夏缩着身子靠着扶手,从帆布小包里掏出手机。
311的群还没有解散,元旦假期又快到了,大家在群里商量着要去哪里玩。
她搓了两下手背,慢悠悠敲字:【我感觉我们学校放不了几天,我这学期被安排去带高二,能有半天假都是不错了。】
倪思蓓在下面附和,说现在大环境可真卷。
江沐语在大厂里工作,年薪是她们里面最高的,头发也掉得最快。
褚楚属于典型的安城本地女孩,拿差不多的工资,把生活过得悠长闲适。
温始夏看了几分钟后就收了手机,仰头看天空。乌沉沉的,有朵乌云像张牙舞爪的小兽,又像她分别时给哼哼脖子系上的狗狗状铃铛。
这几年烟花都被禁放了,安城在“全国空气质量指数最高”榜的前三徘徊,与隔壁秦城争高低。
她虚晃了晃,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醉了。
白天的酒就没醒透,刚才又贪杯了。
小路尽头是一方欧式亭子,通体米白,是西方电影里男女主会相遇的地方。
温始夏穿一身国风棉麻的摆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于是她眺了两眼便挪开。
就是这时候,她看到了傅星桥。
那一
瞬间,所有风声从耳边穿过,曲折的内心挤挤挨挨,温始夏用三年光阴筑成的稠密而坚固的网再次挎破。
有雨滴落在她睫毛上,会是雪吗?
温始夏没由来的想起自己这几年做的一些迷离倘恍的杂梦,梦里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张壹轩倪思蓓,甚至还有曹教授和戴老师。
独独没有他。
于是她想起一句诗——唯梦闲人不梦君。
那个“君”现在就站在她面前。
傅星桥穿一身黑色大衣,大衣下是得体的西装,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光被打折又打折后照在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光束像是连天的波涛。
他手插在口袋里,头发好像又短了些。神色如往常,凛冽,沉静,漠然,只是更添几分她读不懂的情绪。
温始夏摇摇晃晃站起来走近他,因为微醺的缘故,她的脚步有几分虚浮,在靠近他后实在撑不住,趔趄着要崴倒。
傅星桥眼疾手快地伸手撑住她,一言不发。
温始夏摩挲两下他大衣的料子,缓缓抬起唇角,仿佛用尽了全力,“黑色挺衬你的。”
他“嗯”一声,看她站稳后便放开了手。
就那一瞬,温始夏被他收手的动作伤到,往前狠走一步凑近,伸手捏住他大衣门襟,对抗般地盯着他的眼睛。
直到看清他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温始夏才吸一吸鼻子,带着哭腔问:
“你怎么才来?”
第61章 夏星61
那年安城的雪来得特别早, 十一月初天地便飘琼花。
温始夏像个不更事的小孩,在偌大的宴会厅撞得头破血流,最后在安静的后院看到了自己的所爱。
她努力地让自己变理智, 可终究是思念赢了。
在这条受纷乱风雪搅扰的路上,温始夏努力避开痛点, 只勾着他的袖口, 晃着步子走去外面。
傅星桥换车了。
可后视镜上挂的还是两人一起去大兴善寺时她替他求的那个平安符。
“想去哪儿?”傅星桥嗓音发哑,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
温始夏刚才抱着他在雪地里哭了一场,身体里面都是凉的, 面庞被车里的暖风吹着,才慢慢回暖。
她神情恹恹的, 偏头看窗外的景色,不说话。
三分钟后车子启动, 车里安静,一时只有轮胎驶过潮湿地面的声音。
温始夏手机屏幕亮起, 是樊予柔问她在哪儿,他们马上要回家了。
她搓了两下手背, 回:【我今晚回我那边了, 就不回家了,麻烦嫂嫂给爸爸妈妈说一声。】
那边发来一条语音消息,她没设防点开, 付屿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内响起:
“我刚好像看到你和一个男人一起走了,是傅星桥吗?他...”
温始夏听到一半就匆匆忙忙摁掉,熄屏后极慢地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