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9)
柳启蹲在地上,扣住小神医的手腕,道:“气息已断,腕脉已停,她身上并无其他伤口,确实是吓死的。”
柳清言皱眉思索片刻,道:“从现在起,所有人都不能离开,不可单独行动。”
他走到床前,以剑鞘拨弄那两名弟子衣襟,伤口与祠堂那两具尸首身上的伤口相似,都是三道爪痕,深可见骨,边缘皮肉破碎,十分狰狞。
柳清言冷着面孔,问道:“你可看清是凶手是什么人?”
那弟子发着抖,道:“看……看清了,是一个白衣服的女鬼……我推开门的时候,她就在小神医身上趴着,我大叫一声,女鬼就消失了!小神医……小神医就是被女鬼给吓死的……”
“铮”的一声,是那柳清言拔剑出鞘,那口宝剑寒芒闪闪,映着柳清言的面容。
“今日我必诛这妖邪!”
其他几个柳家弟子纷纷呼应,谢苏隐于人后,忽然发觉明无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只觉衣袖被扯了一下,只道又是那个叫吕微的女修。
抬眼看时,吕微却站在房间另一边,呆呆望着地上小神医的尸首,抽了一口气,两行眼泪便滚滚而下。
昨夜在明光祠,她们二人依偎睡下,想来关系很好。
谢苏收回目光,不期然与一双漆黑滚圆的小眼珠对上。
那只雪貂看他一眼,尾巴一甩,便隐没在了谢苏的衣袖之中。
第4章 朱砂白玉(四)
谢苏此人颇受天地间各种灵物的眷顾。
从前在蓬莱山上的时候,那些灵植仙花刚能化形,就跑到谢苏的窗户下面偷偷看他。
有些胆子大的灵物精怪,追在谢苏的手边腿边,彼此之间还要争风吃醋,为今日谢苏多亲近了谁而闹个不休。
他学会御剑那一日,蓬莱山上云蒸霞蔚,一甲子才开一日花的慕仙花为他乱了时序,盛开了一整个山谷,映着天际紫霞辉光,红云缭乱。
此时这一只小小雪白貂儿钻进他的袖子里,谢苏不动声色地伸手至袖中。
他死过一遭,又换了个躯壳,没想到还是被这刚失去了主人的雪貂看上了。
他没有灵植灵草给它吃,便用指尖蹭过去给雪貂闻了闻,轻轻点了点雪貂的额头。
雪貂皮毛柔滑,触感如一匹凉凉的缎子。
柳清言没有注意到明无应已经不在房间之中,下令将那两名惨死的弟子和小神医的尸首一并搬至祠堂,再以柳家内门弟子为首,寻找那个白衣女鬼。
趁往来走动之间稍有挤碰,谢苏走到小神医身边,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腕脉确实已经没了。
难道真有一个白衣女鬼作恶,连杀四人,又将小神医给吓死了?
谢苏收敛神色,跟在几个柳家外门弟子后面。
一连五人死亡,柳清言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让柳承和柳启各带两个人,他们的修为在柳家弟子之中也是一等的,不比几个糟了毒手的外门弟子,修为尚浅,机变也不足。
由他们二人带队,便是真遇上了那个女鬼,也有一拼之力。
柳清言自己则带领其他的外门弟子,坐镇祠堂,随时接应。
重回祠堂之时,天色近晚,祠堂之内一片昏暗。
四具被女鬼杀死的尸首摆在一起,衣襟全被解开,将那狰狞伤口露了出来,四人伤口相似,确然是一种死法。
小神医的尸体则被放在一边,无人在意。
只有那吕微跪坐在尸体身边,脸上泪痕宛然,却伸手将小神医脸上覆着的头发轻轻拨开归拢。
柳承看不过吕微这哭哭啼啼的样子,喝道:“你哭什么哭!外面天快黑了,这里面什么都看不清楚了,等会儿女鬼来了,我们都发现不了,你还哭,哭有什么用!还不出去找些蜡烛来点上?”
他声音极大,语气又粗,吕微坐在地上,愣怔一下,垂着手站起来,道了一声“是”。
柳清言看她一眼,道:“柳承,你也该收敛一下你的脾气,这白衣女鬼有些棘手,怎可让她一个人去找蜡烛,不如我们一起,先在这祠堂里面找一找,想来应该有蜡烛的。”
冬日里天黑得太快,这白家的祠堂院落幽深,四周都是高墙,天光透不进来,又似起了一层薄雾一般,朦朦胧胧的。
谢苏心道,就算此时祠堂里少一个人,或是多一人,也看不出来。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一转,谢苏立即警惕起来。
虽然不知道明无应为何突然消失,但他不在这里,谢苏就仿佛少了一个巨大的包袱,不必事事小心,处处躲藏。
他眼睛不便,就用灵识记下了此刻祠堂内有多少个人,连地上的五具尸体也没漏掉。
祠堂内那两排木架子从上到下全是烛台,想来平日里香火烛光不断,这院子里一定放着很多蜡烛,以供每日更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