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蓬莱(8)
两边的木架子上全是烛台,烛泪极长,拖曳下来,想来自白家出事之后,再也没有人给这里换上新的蜡烛。
白家历代牌位之下,两具尸首横陈地上。
这两个均是柳家外门弟子,死状可怖,胸口衣衫翻卷,血迹淋漓。
柳清言蹲在他们身边,用剑鞘翻开那快碎成布条的衣衫,露出了下面的伤口。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两具尸首胸前各自有三道伤口,那伤口极其狰狞,相距半寸,边缘都是模糊的碎肉,裂口极深。
谢苏远远站在最外圈,觉得那伤口既非刀伤,又非剑伤,倒像是什么猛兽的爪痕。
他只觉得衣袖被人牵扯了一下,低头看去,是那个吕微看到尸首身上的伤口,十分害怕,瑟缩在他身后。
众人都戒备起来,柳清言收回剑鞘,同身边几名柳家弟子低声交谈了几句,扬声说道:“不知谢仙师有何看法?”
他口中的谢仙师,自然也就是明无应,从众人之间穿行而过,停在那两具尸首旁边,却是连看也没看。
“柳小道友觉得,这杀人凶手,是人还是鬼?”
柳清言身为柳家这一辈之中的佼佼者,在家族之中地位超然,柳家内外门弟子皆以他为尊。
他又自负年纪轻轻一身修为,和仙门世家的优越出身,在外行走时颇为自矜,遇到其他仙门的道友,总是被捧着的时候居多。
可这位谢仙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下他的面子,柳道友就是柳道友,加个小字,便如仙门之内称呼六七岁刚能感知天地气韵的小童子一般。
柳清言皮笑肉不笑道:“目前还不好说。”
有一外门弟子轻声道:“天快黑了,不如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声音虽轻,却被柳清言听在耳中。
柳清言神情严肃:“若凶手是人,他必定跟白家灭门脱不开关系,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查明灭门真相。若凶手是鬼,这城中百姓甚多,我辈修仙之人,更应该将除魔卫道视为己任,怎能因心中恐惧就退缩?”
他话音刚落,一道凄厉尖叫响起,仿佛是从东侧院传来。
柳清言看了看明无应,对着他一拱手,带着柳家弟子朝东侧院去了。
谢苏眼睛上蒙着白绫,大半时候都靠灵识看人观物,柳家弟子一动,他就贴着边随他们一起往外走,不给明无应上前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到得东侧院,一名柳家外门弟子瘫软在地。
柳清言一看到他,就问:“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那弟子面色惨白,脚软得站不起来,任凭同伴将他扶起,道:“在……在里面,他们……都死了。”
柳清言身边一直有两人陪同,一个身材高大健壮些的,叫做柳承,先前对吕微呼来喝去,对谢苏冷嘲热讽的都是他。
听得这话,这柳承眉毛倒竖,直接上前推了那弟子一把,粗声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另一人叫做柳启,瘦长脸,身子也单薄些,总是在柳清言身后站着,不常说话,这时见柳承发怒,轻声道:“进去看看就知道是真是假。”
柳承一手拎着那弟子的衣领,上前直接踹开了房门。
看清房间内的景象后,众人皆是一惊。
里面赫然便是三具尸首,血腥气浓郁得让人作呕。
床上躺着的是那个先前被吓疯了的弟子,另一名照顾他的弟子倒在床边,头低低地垂着。
两人身上俱是鲜血淋漓,床褥被血浸透,连地上都积着小小的血泊。
他们俩眼睛都睁着,脸上的表情僵硬而怪异,仿佛见到了世间最不可能出现之事。
地上躺着的人却是那个小神医,她身上并无伤口或是鲜血,只是已经气绝多时。
柳承推了一把那名弟子,道:“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弟子遭逢巨变,浑身发抖,牙齿都打战,半晌才能说清楚话。
“你们一进去,小六就开始说胡话,小神医见他疯得厉害,让我们找个平整地方把他放下,她要用针刺激他的穴位,我们就把小六搬到了这个侧院里面。后来小神医给他行了针,小六不再浑身抽搐了。小神医给了我一枚丸药,让我给小六吃下去。可那丸药好大一颗,小六怎么也咽不下去。小神医让我去找点水来,把药化开,我答应了,就往外走,又被小神医叫住了。”
他浑身瑟缩起来,显然是十分害怕。
“小神医说这白家很邪门,我们不要单独行动,就跟我一起出去找了水,我在院里用水化药,小神医便推门进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房间里有什么声音,就走了进去,才发现他们都死了,小神医……小神医是给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