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霁一怔：“情劫？”

灵寿点头：“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却又最是寻常，人之情，草木之情，飞禽走兽之情，甚至于……”他指向屋顶上背对他们坐着的古舟，“器物之情。”

临霁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灵寿道：“活结可接，你这可是死结，放心罢。”

静默一阵，临霁终于开口：“师父，我想下去看看他。”

“去罢，不可显出行踪。”

“是，徒儿谨记。”

古舟转过身，同灵寿一道目送临霁急急转出门去，却道：“小酒儿，你还有多少活头？”

灵寿笑笑：“若是洛瑶能在十年内飞升，我便能安心去了。”

第58章 年月

临霁并没能立刻下界，偷摸着去人间找洛瑶，他被一些琐事缠着了。

待到他解决了手头杂事儿再去下边时，天上又已过了五日。

这已经是洛瑶在外边游荡的第六个年头了。

这几年他去过大漠，闯过茂林，淌过大江大河，也穿过那十万大山。他换作了个落瑶的名儿，说是道号，读着却又和他那本名儿一样，好在世人多只知晓天子太傅、本朝功臣洛朝歌，倒少有人知道他本名是叫洛瑶的。

倒也是奇怪得很。

他本着修行的初衷，游遍大江南北，鲜少回去京城，或是路过琉北，逐渐也渐渐少了这两处的消息。

方出走一年余，宫里的消息反倒是比琉北来的还勤快，最后他回了一封信笺，是偷传给皇后的，他先是问候了一番方才满月的小皇子侄儿，末了添上一句：娘娘看着点儿那位，这都多大人儿了，还缠着表兄要糖果子吃呢！

许是中宫将信传得完整，不久之后他又收到一纸信笺，上头写着：太傅当真孩儿心性，行走江湖竟还时时揣着糖果子，下回回京可要朕备下一桌糖饼为太傅接风洗尘？

洛瑶失笑——这位嘴皮子如今倒是活络不少。

再度回到琉北是四年前的事儿，他那宝贝妹子元秋儿的婚事，他亲自去为宝贝妹妹元幺压轿，申国公府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走了肃王家的小郡主。

元幺出门前一日，洛瑶方才风风火火赶回王府。

夜已深了，他便不去叨扰众人，只兀自寻了自个儿屋子去歇着，隔日起了个大早，迎着父母兄妹诧异的目光，露出一个欠揍的笑：“我回来给小幺压轿，我答应她了的，可不能反悔。”

新娘子嘴一扁，张嘴就要哭，却又听二哥道：“新嫁娘要漂漂亮亮的出嫁，不许哭了。”说着，又被二哥塞了个甜丝丝的松子糖。

元幺趴在洛瑶背上，让哥哥将自己背上轿子。

“二哥。”

“嗯？”

“二哥小时候也这般背幺儿，日后就享受不到啦……”

“日后让颜三被你，保管和二哥背你不一样。”他顿了顿，又道，“幺儿今儿可真好看。”

短短一段路，兄妹俩却说了许久。

洛瑶一路絮絮叨叨，说的也不过是让人照顾好自己，受了委屈便与他传信云云。

冀城路远，他便只随着迎亲的花轿到了城外。

元幺临走时，出声喊了一声哥哥，掀开轿子一角：“幺儿还是喜欢二哥背。”

洛瑶对着妹妹笑了笑，点点头，应道：“好，二哥日后一定再背你一次。”

他送走了小幺，顺道就在琉北歇下了，再过二月，便是洛初的婚事，他家哥哥终于如愿将柳家的姑娘娶进了家门。

洛瑶见过这个嫂嫂，是个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并不如深闺女子那般。柳家行商，她也随家中去过不少地方，心性通透，倒是和洛初极为合拍。

只是没想到，天意弄人，红颜薄命。

半年前他曾收到大哥来信，长嫂难产，待他急急从宫中赶回，可怜人儿只剩一口气了。她只来得及听他给孩儿取了名儿，以及将自己早已想好的乳名告诉他，而后便撒手人寰。

信中提及，孩儿名琼，乳名并未采纳长嫂说的“穆儿”，而是唤作“乔儿”，孩子未曾送回琉北，由他亲自抚养。

洛瑶收起信笺，叹了口气。

洛柳氏，小字乔儿，天浩琉北人士，肃王世子、当朝太尉洛朝江之发妻，卒年二十有六。

洛瑶牵着两匹老马，肩头趴着一只雪白狐狸，腰上别着一柄长剑，沉沉哼着歌，独行渐远。

“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第59章 相随

“跑慢点儿！丢了可不找！”

熟悉的声音窜进耳朵，临霁循声望去，果然见到洛瑶正牵着烈风逐阳两匹马走着。

不过……他喊的那丫头是个什么人？！

小丫头笑得同那泠泠作响的铃铛似的，哒哒跑回来，一把抱住洛瑶大腿，脆生生叫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