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幼棠见她整个人微微发颤,就知道这件事对她而言实在太过意外,正要解释,忽然有人敲门。扭头一看,是张正方。
张正方:“打扰一下,我能进来吗?”
周幼棠:“……”来的可真是时候。闭了闭眼,他说,“进来吧。”
张正方也察觉到里面气氛有异,知道自己来的可能不是时候。但他也不能总在外面耗着,万一这姑娘一晚上都不出来呢,他在外面给他们守一晚上门?美得他周老三!
张正方呵呵笑着进了门:“刚问了医生,说是膝盖处少有积液,怎么样,现在好点儿了么?”
周幼棠不想再在孟宪面前提起自己的病情,但好友问起,他还是答了:“好些了,老毛病。”
“老毛病也得注意治啊,你这人就是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张正方自以为拿住了周幼棠的错处,开始数落他,结果被这人给瞪了一眼。张某人不经吓,立刻收敛了:“那行,那你这没事儿,我就先回去了。小陈那边我也替你安排了。小孟——”他看向孟宪。
“你先回去吧,我今晚留下照顾他。”本来就是准备留下的,现在话说到一半没说完,她自然不可能就这么走了。孟宪说完,瞅了周幼棠一眼。
周幼棠自然不想她留在这里受罪,但此刻就让她这么走了,想必这一晚她也睡不下去。考虑了下,还是答应了。
“那就让她留下吧,明天你再来接她回去。“
“这么说明天我还得往701跑一趟?”
“你这段时间跑的还少么,张参谋长?”
张正方:“……得嘞。”参谋长都喊出来了,他还有什么好说的?举手投降,张正方一秒内撤退。
房间里顿时又安静下来了。不一会儿,周幼棠问孟宪:“刚刚的话题,还要继续吗?”
态度十分之诚恳,甚至可以说是小心翼翼。孟宪被这么一打岔,再有火也发不起来了,沉默几秒,她松口道:“你先躺下休息吧。”经张正方一提醒,她才想起他还是个病人,需要养病。
周幼棠知道她这是又心软了,笑了笑,说:“躺了一下午加一晚上了,也想起来动动。你要不累,就陪我说说话。”说着起身下了床,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孟宪犹豫着,也搬了个椅子,在离他不远处坐下。周幼棠看着她笑,笑完之后,徐徐开口:“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三年前的辽城,你当兵前一个月,那是我们第一次相识。”
孟宪:“……”孟宪惊的几乎立刻从椅子上站起来,居然还是在辽城!
孟宪回忆起入伍前的那个冬天,她确实来过辽城一次。但是,她不记得见过周幼棠啊。脑子飞快地转着,孟宪艰难地回想着那一次辽城之旅,仿佛终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不该忽略的,她茫然又震惊地看着他:“是你?”
孟宪第一次来辽城,确实是在三年前,那也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没有父母陪同的情况下出远门。因为对这次出门印象深刻,所以在听到团里要将她调往位于辽城的701团时,并没有过多的不安。因为,那并不是一个未知的地方。
三年前的十月,孟宪高中毕业将近五个月了。因为没有继续升学,这五个月里孟宪一直待在家里,整个人都快待烦了。再加上那时候在跟父母闹别扭,情绪一直不好,也是怕她出事,父母就想着让她出去散散心。正好,远在辽城的老姑来燕城办事,听说了以后就提议让孟宪跟她回辽城农村玩几天。当时孟新凯夫妇不是很想同意,但孟宪听了却立即答应了。并非对辽城这个城市多么向往,而是就想跟父母对着干。孟新凯夫妇二人没辙,只好答应让她去。
长这么大以来,孟宪还没去过比燕城更靠北的地方,到了辽城之后,着实也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后来验兵在即,孟新凯就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正好有个老乡要往燕城来,可以带她一路。孟宪当时过惯了自由日子,对即将到来的部队生活着实抵触,就跟父亲商量能不能不当兵。这个问题在家的时候父女已经吵过无数次了,孟新凯仍当她跟以前一样,就是撒撒娇而已,没有特别当回事。而孟宪却是真的伤了心,见父亲实在不答应,一气之下给老姑留了封信,离家出走了。
当时她的想法是就这样出去躲几天,能熬过征兵这段时间就好了。然而外面的世界到底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别说出去流浪了,没有车,她连老姑家所在的县城都走不出去。天空飘着雪,她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看着昏黄的天,只觉得能走到天荒地老。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快走到天黑的时候,一辆挂着军牌的吉普车从远处开了过来,见她走的跌跌撞撞,停下来问她要去哪儿。当时孟宪直觉不想与任何可能跟部队挂钩的人说话,但一路走来只有这一辆车停了下来,而她又累的实在走不动了。思忖过后,她报上了县城名,坐在副驾驶上的那个军人笑着让她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