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往边上站了站,勉力镇定地对舒俏说:“阿姨,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舒俏也立马顺水推舟道:“也好,今天你也回去吧。”她本想叫司机再送她,一想起周幼棠口中的“小女兵”三个字,又把话咽了下去。
孟宪没再看周幼棠一眼,快步走了出去。
周幼棠的车就停在外面,孟宪看也没看,闷着头向大门口走去。
没多久,身后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孟宪回头一看,是小何开着车跟了上来。见她看过来,他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孟宪没理他,转过身反而走的越来越快了。
“上车吧。”小何跟了过来。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孟宪回绝道。
“还是上车吧,不然我没法跟主任交代。”
“……”孟宪没吭声,只是加快了步伐。
“小孟同志,别怄气了。”小何愁眉苦脸,不抱任何希望的劝道,却见孟宪突然停了下来。
“我没怄气。”孟宪说出这四个字,眼泪哗的就流出来了,吓了小何一跳。她连忙擦了擦,哑声说,“我就是觉得自己可笑。”
第54章
孟宪是哭着离开的,悲愤交加之下,根本就顾不得再去想,周幼棠为什么会掐的这么准赶回来。而留在车里的小何,目瞪口呆了一阵,觉得这事儿实在不是自己能解决的,只好把车子开回到了周家门口。差不多十分钟后,周幼棠才从里面出来。他连忙下车,上前扶他。
周幼棠推开了他的手:“我没事。人走了?”他问。
“不让送。”
小何没敢多说什么,本来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他该看到的。
周幼棠眉头微蹙:“先回单位吧。”
小何说是,启动引擎,直接开往总参大院。这一路上,没怎么敢说话。尽管周幼棠看上去神情非常平静,但他还是能明显察觉到周幼棠压抑着的火气。毕竟,这件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而他却是最后才知道的。
其实周幼棠在三四天前就回了燕城,这几天一直在军区总院住院。
去辽城出差时,他因私去了趟辽城极北的一个小县城安远,停留一天,返回辽城的当晚腿就疼的无法沾地,撩开裤子一瞧,整片膝盖都红肿了。幸好当晚有飞机回燕城,落地后直接进了军区总院。这件事他不让人声张,除了顶头上司和身边寥寥几个人外,谁也不知情。
这件事说来很叫周幼棠恼火,正是工作繁忙的时候,他因个人原因导致旧病复发住进医院。但再怎么不乐意,也得遵医嘱静养,在医院里头老老实实待了这么几天。没想到,今天刚要出院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更为让他恼火的事。他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金鹤,听她说完来龙去脉,忍了又忍,没有当着小程的面儿发火。
周幼棠直视着前方,表情凝定。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靠坐在了椅背上。
等到了总参大院门口,他对小何说:“车留下给我,你回去吧。”
小何说了声是,没熄火就下了车。两只脚刚沾地,车就跑远了,留下嗖嗖一股冷风。
孟宪没回歌舞团,而是直接回了家。
父亲孟新凯不在家,跟着军区后勤部的一个领导去了南方某城市开会出差。只有母亲田茯苓,她看见孟宪红着眼睛进来,吓的扔掉手里的针线活,急切地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孟宪知道,回家并不是一个好选择。可她已经无处可去。她抹了把眼泪,压下哽咽,声音有些沙哑地对母亲说:“我,跟战友吵架,就回来了……反正,今天也没什么事……”说着,泪水又要掉下来。
她很想把所有的委屈说给母亲听,但她也知道母亲承受不起。也不想哭,但心里实在难受。
田茯苓放心了一半,但看着女儿哭红的眼睛,心里也不舒服,忙追问着是否被欺负,是否挨了打。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又有些不明白女儿怎么能哭成这样,但也没有再问,只是安慰着孟宪,轻拍着她的背。孟宪靠在母亲怀里,默默垂泪。
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了,好像过去几天所有的委屈都在沉淀,只为在今天找个契机,全部喷发出来。她不愿意承认,这个契机,就是周幼棠。
孟宪打心眼里由衷地恨自己。周明明的鲁莽,陈茂安母亲的羞辱,杨政委的批评,战友同事的讥讽不屑都没能击垮她。而他周幼棠只用了区区几句话,就让她乱了阵脚,哭的如此狼狈。要说她对他有什么期待吗?没有,她甚至都没想过要告诉他。因为——就怕听到这样的话!
孟宪低下头,双手捂着脸,背后瘦削的肩胛骨,微微耸动着。
因为这一晚的哭泣,第二天早上孟宪起来照镜子的时候,眼睛有些红肿,用热毛巾敷了敷才有所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