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孟宪眉间闪过一丝忧虑。她看着听筒,忽然想:要给周幼棠打一个电话吗?
思来想去,还是作罢。她知道,周明明这个人避无可避,但她不想把他这样推到周幼棠面前。最起码,现在不想。
令孟宪庆幸的是,往后几天她都没跟周幼棠见面。心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直到再度接到周明明打来的电话。
这通电话,是周明明鼓足了勇气打给孟宪的。
这周末他又顶着巨大的来自父亲的压力休假回家,本来他是想直接去找孟宪的,奈何今晚全家人要聚餐,他只得先回到家来。趁家里人都没注意,他拨总机要歌舞团的电话找孟宪,拨了三次,均不在。
周明明沮丧地回到客厅,经过大门口的时候,与推门而入的周幼棠打了个照面。他下意识站成标准军姿,给周幼棠敬了个礼。
周幼棠觑他一眼,说:“行了,没带帽子不能敬军礼。”
周明明呃一声,有点懊恼。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三叔周幼棠面前出丑,他把这归结为童年阴影。
幸好,舒俏听见开门声,知道是周幼棠回来了,连忙过来招呼他们去吃饭。
今晚这顿饭,是舒俏张罗的,说是要为周明明接风洗尘。周明明从南江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拜周继坤所赐,落地燕城后只在家吃了一顿饭,就被踢回了部队。上星期回来过一趟,但周继坤腾不出时间来,于是接风宴只能挪到今天。
周幼棠今天也是挤出来的时间,这几天忙着做演习预案,整个部里都忙的人仰马翻,更别提他明天还要出差,所有工作都要赶在那之前做完。如果只是舒俏请,他今天未必来,但电话是老爷子打过来的。
老爷子周正民还是很疼孙子的,所以也就默许了舒俏唱了这么一出戏。奈何,主角周明明却是一直心不在焉,周继坤在一旁看着心里有气,不好当着老爷子的面儿发出来。
好不容易吃完了这顿饭,周幼棠陪老爷子在大院里遛弯消食,回到家里时周继坤已经走了。他安顿好老爷子,看他睡着之后也打算离开,下楼的时候看见坐在客厅里的周明明,手里头拿着一份报纸,看的认真。
周幼棠走过去,看见他手里拿的是军报,“最美军人剪影”六个大的楷体字十分显眼。瞥了一眼,他换上鞋打开了门,不想周明明也跟了上来,叫住了他:“三叔,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周幼棠侧过身:“说。”
周明明又变得吞吞吐吐:“我……我想知道,怎么变得能更容易让别人喜欢一些?”怕周幼棠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他又换了种说法,“或者、或者怎么把自己变得更好?”
周幼棠听了表情平静:“这种问题,你确定我知道答案?”
周明明挠挠头:“肯定比我知道的多吧。”毕竟那么讨女人喜欢。
周幼棠笑笑:“我只能告诉你,要做人,你就老实做人。要做事,你就踏实做事。没什么别的诀窍。”
周明明显得有些苦恼,在他看来,他做人已经够老实了。做事——现在也慢慢踏实了。怎么还是——
周幼棠看着他,大概也猜到他在纠结什么了。心中有几分不悦,但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叹口气,嘱咐他道:“记住,凡事三思而后行。”
周明明还有些懵,看着周幼棠远去的背影,微微发呆。
回到总参大院的办公室里,周幼棠看着堆满桌子的文件,没有急于工作。
他沉思片刻,拨总机要了歌舞团的电话。接通以后被告知,孟宪不在宿舍。周幼棠倒是不着急,挂了电话,拉开一旁矮柜的第二层,取出一份报纸来—正是刊登了孟宪《女兵心事》那张照片的军报。他端详了一分钟,又放了回去,起身时发现刚刚那军报时夹带出来另外一张纸,掉落在了地上。
周幼棠俯身捡起,本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便放了回去,却在关上抽屉的一刹那,想起了什么,于是又把那张纸拿了出来。那是孟宪入伍以来的履历表,是那晚在总参参加完联谊会后,他向歌舞团要来的,很早之前了。
周幼棠的视线落在孟宪的出生年月上,桌上的电话也响了。
孟宪清脆微喘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去洗澡啦,刚回来。”说着小声嘀咕了句,“嗳,头发还滴水……”
周幼棠笑了笑,说:“跟你说一声,明天一早我要出差,一周。”
电话那头静默几秒:“嗯。”又问,“你累不累?”
这句话问的,周幼棠心中一软。
“习惯了。”他说,声音有些哑,“宿舍里还是只有你一个人?”
“嗯,她们都还没回来。”小乔还在姨妈家,小张住自己家,至于潘晓媛,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