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木今日有雪(2)
一人一车,杵在木屋前,天然成了道风景线,路人频频回眸。
许怿听到声音,撩开民宿大厅的保温棉门帘。一出门,手里就被丢了把车钥匙。
“我开车啊?”
陆策径直换去副驾驶位,“你不是想英雄救美?”
“嘿嘿,说的也是。”许怿是个超级话唠,逮着机会就要展现倾诉欲,“你是不知道那姑娘的声音有多好听,温温软软,我心都要化了。”
陆策调低椅背,戴上墨镜,“她是你客人,别花痴行么。”
“不是花痴,”许怿更新了导航目的地,“那把嗓音,让我联想到语文老师讲的‘细柔婉约,绵绵似水’,哇,这形容词太贴切了。”
陆策特想嘲他。
许怿这家伙高中就去大不列颠留学,前两年才回北城,极度缺乏我国语文课的美育熏陶,还“细柔婉约,绵绵似水”,八成自己瞎编的。
“别不信,真的很好听,她......”许怿瞥了眼兴致缺缺的副驾驶,“诶,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那种温柔卦的。”
陆策不置可否,“我睡会儿,到了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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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故的越野车停在路边空地,双闪灯规律地明灭,醒目的橙红三角警示牌立在后方。
沈清洛被租车行的销售坑了。对方临阵说调不过来车,先斩后奏给她换了型号,还打包票,说禾木最近气温回升,冰雪消融道路通畅,什么车都好开。
她叹了口气,车里越坐越冷,后悔没带更厚的羽绒服。
民宿许老板电话来得及时,说即将到达她发的定位点。
沈清洛十指交扣,搓了搓手,倾身从后排行李包翻出条大尺寸的羊绒围巾。
怕冷,脸包住三分之二,只露了双清凌凌的眼睛。做好御寒准备,站到车外等人。
陆策方才被许怿打电话声吵醒,他眯着眼,听许怿莫名其妙兴奋道:“应该就是前面那辆。”
顺势望去,第一眼没落在姑娘纤细漂亮的背影,而是去看撞坏的车辆。
这一看,就给愠住了。
陆策平生最烦办事不靠谱的马虎精。在冰雪道路开车,四驱和雪地胎是标配,而那客人——不知哪来的傻子——竟然开了辆二驱车进雪山。
等那“傻子”转过身,陆策看清她脸蛋,身体不知哪儿突然被按了开关,倏地坐直。
“哇靠,果然是个大美女。”许怿惊呼,顺便拉下驾驶位顶部的化妆镜,颔首挑眼拨了两下刘海,“我要给她留个好印象。”
皮卡闪了下大灯,缓缓停在她车后,副驾驶门先推开。
沈清洛微微扯下围巾到下巴,就在此时,酝酿已久的大雪不期然地从天而降。又急又密,像舞台匆匆落下的帷幕。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陆策那张忽然出现的面孔深刻而鲜明。
沈清洛呼吸一窒,抬肘挥手的动作僵住。
这世间不缺重逢和偶遇,地球是圆的,一直向前走,千千万万个过客,遇到旧情人不稀奇。
成年人的修行之一是学会粉饰太平,沈清洛手贴在微凉的大衣外侧,鼓起勇气,喊了他的名字。
久别情必疏,分开四年,想必当初的爱恨早已释然。
陆策果然表情未变,“嗯”。
许怿神经大条,没察觉气氛微妙,脑袋拨浪鼓似的在两人间晃了个来回,“你们认识啊?”
陆策轻描淡写,“以前同学。”
许怿直呼有缘,边感叹边绕车检查,问:“沈小姐,对方车辆怎么样,拍照报案了吗?”
“交警来处理过,保险也登记报案了。”沈清洛一五一十回答,“撞坏了对方的后雾灯,应该是我全责。”
许怿拾起三角牌放回后备箱,“出警速度很快啊。”
“因为我撞到了交警的车,”沈清洛长睫扑闪,露出一丝尴尬,“我等会儿先去禾木交警队,签事故认定书。”
许怿:......
他民宿开了两年,听说过上百起交通事故,见怪不怪。尤其南方来的游客,一紧张就猛力踩刹车,冰雪路面很容易打滑。
“吓坏了吧。”许怿看她穿得单薄,“下雪了,外边儿冷,先去车里坐。”
考虑到那二位认识,许怿回到皮卡,返程由陆策开沈清洛的车,她坐副驾。
陆策专心看前方,似乎没有和她搭话的意思,沈清洛也只好保持安静。
进禾木的盘山公路蜿蜒曲折,驶过一个发夹弯,右边就是悬崖深渊。沈清洛看向窗外,落在大片杉树林间的雪花,像毛笔凌空洒溅出的白颜料。
“怎么一个人来禾木?”陆策突然开口。
沈清洛收回目光,侧过脸,“杂志社下期的主题是禾木,需要现场采风,其他同事在忙别的项目,过几天来新疆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