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雷声终于停了。
小白猫伸了个懒腰,从倒塌的床上跳下来,仿佛对周围的变化丝毫不以为意,四只肉乎乎的小爪子挑挑拣拣地选着落脚的地方,优雅地穿过破烂的家具,走到阿尝脚下,仰头要抱抱。
季玄看了它一眼,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去拎它的脖子,却被它嫌弃地一扭身,躲开了。
阿尝抱起猫,小猫似乎知道他们要走,轻轻一纵爬上阿尝的肩膀,转了个圈稳稳当当趴下。
阿尝道,“不知府里那些人怎么样了。”
正说着人,人就来了。
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无声无息,缓缓从门前挪过。
季玄当先开门出去,阿尝紧随其后,院中狂风大作,荒草凄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阿尝忽然背后一寒,只觉得似乎有人,回头一看,一个穿了破破烂烂的黑衣服的人站在身后,仔细看去,那身衣服也许原来并不是黑的,只是太过脏污,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那人披头散发,只露出一点脏兮兮的脸。
阿尝愣了愣,戳戳季玄,“你娘子来了。”
季玄的正牌娘子闻言,木然的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血红的嘴一张,一条足有几尺长的红彤彤的舌头垂了下来。
你吓唬谁呢?显摆你舌头长?
我的舌头比你的好看你知道吗?
阿尝冷哼了一声,也朝她吐吐舌头,低头一看,那正牌娘子的红舌头垂下来后拐了个弯,竟然连着阿尝自己的舌头。
阿尝知道是幻像,勃然大怒,一脚踹出去。那娘子飞撞在柱子上,烂泥一样瘫倒在地。可是只一会儿功夫,又一节一节提起全身关节,从地上重新爬起来。这一次不吐舌头玩了,抬起手,举着弯弯曲曲碧绿色的长指甲,阴森森直接朝阿尝的脖子掐过来。
不用阿尝动手,季玄已经上前,左手抓住她胳膊,右手干净利落地一扭,咔嚓一声断了她的脖子。
那娘子不过顿了一顿,头保持着奇怪的角度,又口歪眼斜地继续向前。
“好像死不了。”季玄把她重新踹远。
“算了,走吧。”阿尝转头对肩上的小白猫说,“乖,抓好了,别掉下来。”
小白猫十分乖巧,紧了紧一对小爪子,顺便又眯眼蹭了蹭阿尝的脸颊。
季玄看了小白猫一眼,没有说什么,两人在府中查看一圈,到处都是一样破败,一无所获。季玄问阿尝,“我们出府看看?”
阿尝道,“我昨天上轿前一直觉得欢喜楼哪里不对劲,刚才睡着时,忽然想明白了。我们先回一趟欢喜楼。”
出了府,府外的景象与昨天大不一样,双城已经不再是那个双城。
那个车马川流不息,人声鼎沸,热热闹闹过七夕的双城不见了。荒草占据了整个街道,房屋都没人修缮,像是已经荒废多年。
看来这次书生进的不是一个闹鬼的古宅,而是一整座鬼城,路上没有半个活人。
活人没有,另外一些东西倒是有不少。
每条街上,都有浑身破烂,似人非人的东西在缓缓移动,有的缺胳膊少腿,在地上蠕动着爬行,都和刚才的正牌娘子一模一样。
这东西打不死,还很顽强。季玄和阿尝小心地在街道和屋顶上穿行,尽量不去惊扰他们。
不一会儿,已经来到欢喜楼外。
欢喜楼昨天还敲锣打鼓,热热闹闹,今天看着,好一片凄凉景象。
阿尝顾不得感慨,对季玄道,“你看门上的匾。”
欢喜楼雕梁画栋的正门上原本悬着一块黑漆大匾,上面应该是龙飞凤舞的三个金色的大字“欢喜楼”。
此时匾还在,字却没了。
季玄看了一眼欢喜楼的空匾,忽然向右边走了几步。
落圆书坊的门上,也端端正正悬着一块空无一字的匾。
第18章 双城8
欢喜楼的匾上无字,落圆书坊的匾上无字。阿尝与季玄仔细一看,这条街每家店的匾上都没有字。
两人刚来双城那天,落圆书坊的匾上当然是有字的,否则也找不到这家店。
“那天去欢喜楼吃饭的时候,我抬头看过,欢喜楼的匾上写着‘欢喜楼’三个大字。可是隔天迎亲上轿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想想,就是匾上的字没了。”
季玄点头道,“也许没得更早。”
季玄走到落圆书坊门前,书坊的正门是木头做的,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用一把已经生锈的锁锁着。季玄毫不犹豫,肘击拳砸,三两下就弄出了一个大洞,把门锁拆了下来。
书坊内像是多年无人来过,到处都积着一层厚灰,季玄走到书架前,随手抽一本书下来,封面上半个字都没有。
翻开书,里面一张张纸页已经发黄变脆,纸页上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