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99)
扶木将手伸入与他视线相平的柜子中,从里面掏出两个木鱼一个蹴鞠,再伸手,一只海口大碗。
“……”扶木收获了满手灰,“这些东西放在一个柜子,算哪门子‘分门别类’。”
星临将柜门关上,发现柜门上的镂刻花纹已经被灰尘蒙死,右上角一块完整的宽条状凸起,他想伸手去触。
他对身后扶木说道:“揽紧我的肩膀。”
“你累了吗?”扶木以为星临有些疲惫,想要让一只手暂时解放一下酸痛,“放我下来,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我可以单脚跳。”
还没等星临作答,扶木就精神百倍地从他背上跳下来,落地竟也稳稳当当。
星临转头,发现已经开始在纸堆中四处弹跳的木头人,“……也行。”
随即他注意力集中在宽条状凸起处。
用指尖一触一抹,不出意料指腹变灰,表层灰尘被抹掉,凹陷镂刻处积存的灰尘依然留在缝隙中——那凹陷的刻痕显露出真面目,星临仔细辨认,是精细刻刀一笔一画刻出的三个字——
“陈。奇。正。”他一字一顿轻声念出。
邻近的柜子同样的右上角,同样宽条凸起,同样指尖一抹灰之后,字体迥异的两个字:“谢忻然。”
下方木柜同样,只是笔迹狂放:“荀兴文。”斜上方娟秀柔润:“童泽。”
这显然是书院学生各自的储物木柜,所以里面的物品莫名其妙,全是个人口味。只是这些个人口味已经全部被灰尘占据,一个个陌生名字下,怎样鲜活不同的人生,都已经戛然而止在五年之前,腐烂在无人知晓的林地。
星临指尖抚过一条条已然沉寂的生命,在灰尘占据指纹之后,他的目光在一个名字上面猛然顿住——
——柳行知。
太熟悉的字迹。
这次不再有颤抖的笔触和糟乱的墨汁,三个字刻得从容,流畅的秀骨透着往日的轻逸。
第48章 信堆
“咔叭。”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从背后传来。
星临循声望去,只见云灼握住扶木的手臂,堪堪让扶木歪倒的躯体回正。
在两人的脚边,大量散乱纸张之下,一截被踩断的肋骨支棱着。
堆积的纸张层层滑下,一具潜藏的白骨透过纸张缝隙显露在三人面前。嶙峋的骨架上,挂着褴褛的衣衫,淡蓝的色调已经陈旧,一根质地莹润的玉石发簪落在骷髅旁。
“为什么......还被留在这里。”扶木弯曲着一边腿,僵立在原地。
云灼盯着那断裂的肋骨,“鹿渊书院规模不小,小小一个鹿渊镇口,陈列不开太多战利品。”
有的人便会永远留在书院里。
锋利骨碴映入扶木眼底,他想着或许这样也好,在沉寂地下长眠,也好过死后仍受那风吹雨淋的屈辱。
“过来看这个。”
星临的声音传来。
扶木与云灼走近了看,星临食指弯曲,用指骨敲着那有着秀骨字迹的刻字处。
光芒晃动间,扶木看清那三个字时诧异无比,相见的次数太多,三人都记住了这笔字。
“柳行知?……是那个草屋里的疯书生?他是鹿渊书院的学生?”扶木道。
“打开柜子看看。”云灼道。
小柳,也就是柳行知的木柜还严丝合缝地关着,是满墙木柜中幸免于被翻找遇难的那一批。
或许是因为来这里寻宝的人发现这一面墙的柜子里装的除了垃圾就是废物,抛散满地杂物乱纸之后失去耐心,便转战别处去了。
锁已经被损坏,一撬就掉落,落进满地纸张里时毫无声息。
星临捏住柜门的圆形把手,谨慎地缓慢拉开——柳行知的柜子里单调异常,没有莫名其妙的木鱼,也没有瓷白色的碗。其它杂物一概不存在,只有一路到此已经看腻了的纸张。
层层泛黄的白,码得整齐的一摞,放在柜子正中央。
星临撵起一张,借着云灼一束明灭闪烁的光芒看——
——「行知,这几日过得如何?书院里的饭食如何?合你胃口吗?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你要好好用功。」
一封简短的书信,没有启辞,没有署名,字写得很大,占满了整张纸,实在写不下了才收笔,笔画里带着一种稚童学字的东拼西凑感。
星临继续往下翻看。
「行知,这几日过得如何?今日回家路上捡了只兔子,毛挺好,薅了给你做笔。半月之后正好给你。」
「行知,这几日过得如何?童泽姑娘送的糕点很好,我每天做早点吃刚刚好,她为人也好,你很中意她的话,就算她是栖鸿人也不要紧,你不必担心我的看法,更不必担忧镇上大家的眼光。但你也要用功读书,不要耽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