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229)
血滴砸地的那一瞬,一阵破风声传来,嗖地一声,一声告密的耳语一般,轻微得很隐秘。
云灼在前方微微一错身,星临在下一刻向一侧歪了一下脑袋。
那阵破风声擦着星临的耳侧划过,一阵灼热痛感转瞬即逝。
回过头去,只见一根赤红的细针刺在脏污墙壁上轻颤,璀璨一亮,眨眼间燃烧殆尽。
天冬看向不远处空无一人的拐角,压低声音道:“他们来了。”
狭窄的走道里话音也成了昏暗本身,尾音消散的那一刻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踟蹰而来,带着不确定的搜寻意味,想要再见已死的主人。
天冬的两侧,星临与云灼单手戴上不属于他们的假面,交错着一身黑白颜色,各自后退一步,一左一右地贴进石室门口的墙壁凹陷处。
天冬在原地站定。
烛火从发顶淋了她一身,不均匀的光影中,她是一副形单影只的假象。
无悔赌坊的地牢构造简单,没有任何分岔路,一条走道弯折到底,侍卫与打手搜索地很拥挤,剑鞘和刀柄在转身时相撞,乒乒乓乓地裹挟着彼此向前涌,嘈杂地一起转过拐角。
最前方的侍卫转过弯时,只见走廊里一道孱弱身影立在中间。
他怔愣在这短暂一刻,因为他看见她伸手向他,十步开外的距离,细瘦手腕翻转出一个缓慢娴熟的弧度,掌心向上时再虚地一握拳,像是在凭空抓取肉眼不可见的另一个他。
中指搭上拇指时破坏了虚握的拳形,切换成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烛焰一齐猛地倾倒伏趴,昏暗中又暗一度,下一瞬,五彩斑斓的光疯狂反扑,亮得过分,将人致盲一瞬,天冬抬手便炸开一段缤纷的记忆,陌生人的过往映亮她的侧颜,也眩目了转过拐角的所有人。
后面的打手和侍卫突觉前方异光膨胀,纷纷拔刀出鞘,“前面怎么了?”
一个幻梦将墙壁地面铺陈得太精彩,前方的怔愣与后方的疑惑频发。
在这一刻,扇刃和流星镖同时抛掷出手,悄然刺入幻梦幕布之后。
“小心!有暗器!”
警告声乍起,黑白两条曲线交缠回旋,将人群来回切割,速度迅疾到肉眼无法捕捉,只有石壁上偶尔迸溅的火花可以印证那可怕的轨迹。
抬手接住回旋的武器时,星临与云灼已经转过拐角,踩着躯体之间的缝隙开路,掩护着天冬一路向上,脚步不停,随手切断沿途路过的每一间石室的铁锁。
沉重铁锁落地时发出惊心动魄的声响,铿锵的金属撞击,依次宣告着这地下所有负债赌徒重获自由。
脱水和饥饿赋予他们的面容是暗黄色的,赌徒竭尽全力推开石门,虚弱脸孔几乎和那一缝昏黄的光融在一起,迷茫地瞪视那远去的三道身影,光与暗的两道线在背影周遭划动,有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传来,传进虚脱的听觉里显得很钝。
听觉若是虚脱得过了头,热闹喧嚣的地牢之上会像是另一个消声的上层世界。
阴暗地牢之上,骨札赌桌之下,是全砾城最臭名昭著的斗兽赛马场,血腥与喝彩在这里相伴而生,黑铁网格里的死亡越不甘就越零碎,也就越汇集财富。
星临背对一整条躯体堆积的地牢走廊,一脚踏进腥臭的兽气中,掺着血脂的光亮和叫好声铺面而来,铁网里一场人与兽厮杀刚刚裁定胜负,猛兽回笼,几位杂役正拎着扫帚与水桶上场,要将那只剩一小半的人清理干净。
“是不是有些慢?再磨蹭上一会天都该亮了。”
一道声音从身侧传来,星临转头,只见一人从地牢大门的阴影角落中走出,脸与身形暴露在光亮之中,显然是医师装扮的流萤,一副等待已久的模样。
他看见她白麻长袍的袍角沾了点血,低头看自己的袖口也还被红色濡湿着,再次深觉白色是最不适合杀人的颜色,留下的行凶痕迹太过醒目。
星临移开视线,看向身侧不远处,有围观斗兽的人群彻夜未眠,违背道德的视觉刺激强行透支生理,莫名的亢奋不止,嘈杂声像是要掀翻谁的头皮,他背过手,将血迹背进身后阴影里,道:“大人物嘛,难免嘴会比较硬,不过没关系,也还来得及。”
“天亮之前离开这里就行,”云灼将扇刃收回袖中。
话音刚落,星临忽地抬眼锁定人群五米开外的底层观台。
那里有一队侍卫小队举着令牌大声叫喊,“让开,让开!大人有令!搜查全场!”
推搡声不止一道,早已掺在围观人群中向此处渗透而来,并不明显,星临却听见得一清二楚,“好烦,打出去好麻烦。”他轻声道。
云灼循着星临的目光看,“下一场该轮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