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道增七+番外(162)
星临皱眉,“锦囊里的花种,本应该是蓝茄花的花种?”
那粒失而复得的花种,卡在袖间绑带与皮肤之间,规则而尖锐的棱角,硌得他生疼,成分分析结果赫然是霜晶花,他没有看错。
“本应该?”云灼道。
“那蓝茄花是砾城独有,霜晶花呢?”星临没有接云灼的话,急于求证蓝茄与霜晶各自的独特性,“霜晶花也是只在云归谷生长吗?”
“当然,”云灼答道,“霜晶花是云归族徽。”
星临倏地停下脚步。
云灼不解,回头望他。
星临从袖中取出那枚花种,早就被捂热,执起云灼的手放到他的掌心。
“给你,云归的独有花种,”星临看着褐色的花种躺在云灼的白皙掌心,被岸边灯火染出明暗侧写,“叶述安的那枚锦囊里,是霜晶花的种子。我追击斗篷人一路,一粒花种遗落在那家青楼内,我去那里,其实是为了捡回它。”
云灼面无表情地盯着星临。
星临收了笑模样,“这次是真话。”
云灼这才将视线落在掌心上,“这是霜晶花的花种?”
星临道:“我很确定。”
云灼道:“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星临皱眉,“公子这么笃定,父母给的锦囊就不能替换其中的花种了吗?”
“可以替换,有孩童贪玩,将蓝茄花种替换为弹珠,也有好财者换为金银珠宝,更有憎恶父母者,将锦囊弃置,可是叶述安,”云灼收拢手指,将花种握紧,“他绝对不会。”
星临听着,突然沉默了,半晌他才道:“也是,叶公子最是有礼,怎会不敬父母,将这有祈福意味的花种随意替换。”
云灼缓缓摇头,垂着眼睫望星临,分明那双眼眸淡然如昔,星临却错觉他在叹息,“叶述安无父无母,”云灼道,“那锦囊是陆愈希给他的。”
星临结实地吃了一惊,紧接着他恍然道:“砾城亲族姓陆。”
“对,砾城亲族姓陆。”云灼道。
叶述安是异姓。
世间势力,向来是由亲族承接掌权之位,唯有那砾城二城主叶述安,是绝无仅有的例外。
世人都道叶二城主谦谦君子,卓越声名远播的同时,其身世来历也成为众人心照不宣的秘辛。
他本无名,六岁便流落街头,沦为讨食乞儿,记忆中的母亲,是面目模糊的一张脸,柔声唤过他“小叶”。小叶在街头风吹雨打到七岁,盛夏与老鼠共眠,寒冬几欲冻毙,多次饿晕在巷角,几次被同龄孩童丢掷石块而逃跑,酒楼后门的泔水桶与街角巷陌的垃圾堆,是他常常流连的地方。
也有温暖的时候,总有人不忍,半只肉包或整个白面馒头的施舍,都会让八岁的小叶开心到手舞足蹈。
所以九岁初始,表面慈祥的老人只用一根糖人,便轻易将他骗进了铁笼。
在偃人黑市还没有专门贩卖偃人的时候,那种贩卖低贱人口的地下集市,一概被简单称之为黑市。小叶因瘦小孱弱,大字不识一个,就算卖价最低,还是成为了铁笼中滞销的次品。那时恰逢砾城一次突如其来的肃清,老人收拾货物落荒而逃,他作为赔钱货,与笨重的生锈铁笼一起,被丢弃在原地。
他隔着铁笼栅栏,看见一位纵马而来的青衣少年,气势汹汹,马蹄声由远及近,惊得黑市一片人群奔逃。
“陆愈希在黑市上将他救出,见他无家可归,便将他带回了府邸。”云灼道。
星临万万没想到,光风霁月的叶公子从前竟是街头乞儿,“所以他们之间并无血缘关系,那为何叶公子称陆城主为‘兄长’?”
云灼道:“起初,他因出身而在府中备受欺侮,陆愈希便让他做了自己的伴读书童。”
然而砾城风气极重血脉与长幼遵序,这一举措仍收效甚微。
陆愈希为砾城亲族长子,身份矜贵,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乞丐做伴读,自然引起亲人反对与下人眼红,小叶与陆愈希玩得甚好,却也在陆愈希看不见的地方遭了更多的欺侮,陆愈希发现后勃然大怒,愤然不平,思来想去,做了一件事以绝后患。
他央求他的父亲,也就是上任砾城城主,收小叶为养子。
这事听来匪夷所思,可是,那时陆愈希虽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但由于他在砾城地位极高,父母对长子溺爱有加,见小叶也算讨人喜爱,竟也允了陆愈希的无礼请求。“述安”这一名字也是陆愈希给取的。
自那以后,叶述安虽作为砾城城主明面上的养子,实则,还是只有砾城长子一人对他上心,因此,几乎是陆愈希去哪,他便跟到哪里。
陆愈希读书,年幼五岁的叶述安便在旁边练字;陆愈希去往分舵,叶述安便跟在他身后,听这位捡来的兄长为他讲解相关事宜;陆愈希去往世交云归谷,叶述安也小心翼翼靠近了与自己同龄的云归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