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天才论(29)
周修达少有地不自起来,道:“你也不用这样。如果你想要有更好的前途,把我当成中转站就好了。每个钢琴家都会有几个老师,但他们只会说最有名的那个。”
余颂道:“那不一样。不管以后怎么样,您就是我唯一的老师。”
“余颂,你有点出息吧。”他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转身上车去。
第二天去琴房,余颂没有迟到。周修达比说好要迟,整整一个小时都没出现。余颂起先以为他堵车,没太在意。可一直等到十二点半,她独自在琴房吃完了午饭,周修达依旧没有出现。她打了两个电话过去,都没有人接。寒意像是一条蛇顺着她的腿往上爬,隐隐有不安的预感。难道是他放弃她这个学生了?
这天是周日,安思雨也休息,不用她上门教琴。她索性在琴房待到黄昏。周修达依旧没有出现,电话也不通。她强装镇定回家,在餐桌上故作若无其事,对母亲道:“我联系不上周老师了。”
余母一惊,道:“怎么这样的?昨天不还是好好的。不对,他昨天不是给了我们一笔钱。难不成是要一刀两断的意思?所以才说不用急着还。”
“你别多想,他估计只是遇到什么事了。明天应该会来的。”
第二天上午,余颂照例早起出门,一样用钥匙开琴房的门,独自练习一个上午。事情没有奇迹般的转机。周修达还是失联,也没有托人来带个话。慌到了极点,她反而平静下来。
顺势而活,是余颂生存的经验。静心等待一种命运的发落。如果真要找,她肯定是能找到周修达的。不单是梅老师,她手上还有虞诗音的联系方式。上次见面后她们又线上聊过几次。虞诗音是个热心人,她母亲还是音乐学院的教授,接了她的人脉肯定能帮上忙。
但余颂不情愿。可是找到了人又能怎样?如果周修达铁了心要放弃她,难道要抱着他的腿哭着哀求吗?而且他也不是这样的人,真有其他打算,一定会说清楚。她对他有一种孩子对父母的盲从的信任。于是便继续等待。
生怕自己再胡思乱想,余颂便没有带饭,而是提前给自己下了个课,回家吃午饭。本以为家里没人,不了门一开,竟然全来齐了。
有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站在客厅里,余颂激动上前,试探道:“爸,你怎么来了?”
余父拘谨一笑,背着手点点头。余母也在。她借着午休的时间专门回来,又没有提前说,显然是不想让余颂知道。
果然,余母见她回来,略指责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不早说一声。下午不还要去教别人上课嘛。”她语气虽然强硬,可脸上却是一种惭愧的神色。想来她是把前夫叫来要钱的。
。余颂知道母亲生性要强,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是绝不愿意低头的。离婚后,她也有许多年没见过父亲了,记忆里只有个模糊的男人形象,停留在小学时他领着自己去游乐园。这一见,父亲实在是老了太多,又胖了不少,四肢细,肚子挺,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皮包,言谈举止中又多了许多市侩。
他与余颂寒暄几句,当面从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余母道:“你既然这么不容易,我这里还有三千块,你拿着吧。”余母收了,他又补上几句话客套话,却频频回头看向余颂,似乎想在等她的回应。
余颂不知该说什么,便等着父亲开口。他果然过来问她,聊了一些近况,因为太不了解她的生活,他问出来的问题都有些荒唐可笑,难以作答。
“你还在弹琴啊?你妈说你要考试,是要考九级吗?”
“不是,是在准备音乐学院的入学考试。”
“噢,那艺术院校要不要考文化课?是不是文化要求很低的,你最近还去学校上课吗?”
“我有读高中的,高二的课已经上完了。”
“那你是打定主意一定要上大学了?”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余颂原本想叫一声爸,又不好意思开口,便僵着。
余父清了清嗓子,道:“我就和你摊开了说,你学钢琴,考上了音乐学校那很好,可是这样的院校。学费不少吧,我们工薪***可拿不出来。你妈还说你要出国,那更是要靠你自己了。其实吧,你要是考不上,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去读个大专,出来有一技之长,出来也能找好工作的。”
余颂还没回话,余母已经听不下去了,破口大骂道:“别说什么有的没的。还读大专呢?放屁,我女儿这么出息,她去读大专,我看这大学也不用开了。你不就是不想给钱嘛,我的女儿我养的起,你嫌给钱心疼,就当我问你借的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