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南自然不愿与他缠斗,强忍疼痛将自己脱臼的右手腕接上,随即跃上扳手,掏出火折子“嚓”一声点亮。
黑暗瞬间被驱散,她来不及注意对手,看到上面封闭机关的是木质板材,便向上狠狠一撞,试探厚度。
如她所料,这种耳室中的机关布置因为无法提供支撑,自然不可能太过沉重繁杂,上面的板材并不太过厚实。
因此她不假思索,拔起下方卡住的那柄厚实大刀,狠狠戳进上头木板,随即抓紧刀柄,身体倒悬,双脚向上狠命一踹。
哗啦声响中,木板断裂,光线投下。
她抓着刀柄挂在半空中,抬脚将正冲上来的人重重踢开,借力荡身向上。
就在她身躯倒仰破洞而出之际,她胸口气息一岔,整个身子一软。
她心中暗叫不好——薛滢光扇入藏宝阁那个烟雾中的黑烟曼陀罗,她虽然反应迅速,可还是难以避免地吸进了一些。
在这紧急时刻,药性竟然发作了。
她狠狠一咬下唇,翻上地面,向着耳室小窗扑去,拼命维持神志清明,不让迷药吞噬自己。
但,就在破窗而出之际,她才发现脚下竟然是水池,她一个不查,差点栽入了冰水中。
扣住窗户,她抬起头,看见面前的情形,瞳孔猛然骤缩——
玉醴泉中有巨大的波浪冲击而起,向着她扑来。
阿南反应已经迟钝,但也知道回到室内便是再入龙潭,下意识身子后倾,反手勾住窗棂,挂在墙上避开波浪当头冲击。
一波尚未远去,随即有如雷的声响轰然,第二波潮水直冲而来。
骤急的水浪直冲而来,这下就连她扣住的窗棂也无法幸免,在轰鸣声中,她连人带窗重重摔了下来。
就在坠落之时,阿南一脚蹬住身下的墙壁,脱开正在失控坠落的窗棂,一手趴住了窗沿。
尚未等她稳住身形,身后陡然一暗,遮天蔽日的水花第三次激荡,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
阿南抬头看去,巨浪排空,水花高溅,被激上半空的水波映着日晕,拙巧阁中虹霓四垂,如数条彩带横斜围绕这个梅花开遍的东海瀛洲,绚烂得令人心惊。
阿琰不是说,傅准失踪了吗?
那么这世上,还有什么人能有如此能耐,不动声色设下这般阵法擒拿她?
未等她理出头绪,水面上波浪狂涌,已重重拍向了她。
阿南收敛心神,正要破水迎上,猛然间身体一软,全身顿时失去了力气,整个人重重跌在了水中。
倾泻而下的水浪,挟带着巨大的力量,扑头盖脸地压在她的身躯之上。
而她的手抬了抬,想要挣扎之际,冰冷的水已灌入了她的口鼻。
内外交困中,她失去了所有的意识,沉入了眼前的漫漫黑暗中。
蒙蒙细雪笼罩着应天,金陵这座帝王州,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更显肃穆庄严。
朱聿恒处理完手头的事务,觉得肩颈略带了些酸麻。他直起身子,转头看向窗外风雪。
庭中一杆杆凤尾竹细细直立,竹叶梢上略积了些薄雪,压得枝条微弯。
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瀚泓快步进来,禀报道:“殿下,神机营那位楚先生,忽然过来求见……”
按理,楚元知区区一个神机营监造官,是没有资格见皇太孙殿下的,但瀚泓因常见他在殿下左右出现,于是便进来通报了一声。
朱聿恒心知楚元知来见自己,必定是有要事,心下再一想,又不觉微惊,难道是和阿南有关?
他来不及召见,径自起身向外走去,看见站在外间的楚元知,立即便问:“楚先生有何要事?”
“殿下,南姑娘她……出事了!”
楚元知将拙巧阁之事仓皇说了一遍,又急道:“南姑娘将我们救出后,我与璧儿在秘密水道边等待了许久,因拙巧阁搜寻甚急,于是我们又将船撑到了回杭州的必经水路等待,但一直未曾见到南姑娘回来……”
朱聿恒神情微变,转头吩咐瀚泓道:“我写一封信,以南直隶工部的名义,安排人到拙巧阁去一趟。若阿南真的失陷,就出示信件,说……咱们这边工部重修长江水利,需要南姑娘相助。”
瀚泓拿着他的手书,赶紧转去工部盖印。
但过不多久,他便脸色难看地回来了:“工部办事的人说……圣上最近在整顿南直隶事务,严令不得借公事名义来办私事,殿下此举,怕是不妥。”
朱聿恒微皱眉头,将书信拿回来,略一思忖,便起身向着宫中而去。
毕竟,二十年来,这是他的祖父第一次敲打他。
到宫中之时,皇帝正与南直隶户部的人在殿内查看账册,高壑请他在殿外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