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待他稳定己方阵容之时,忽听得周围士卒惊呼声响起,风雪中血花迸射,如同六瓣花朵。
银白色的光华穿透人群,在鲜血之花的簇拥中,直取被围于中心的皇帝。
尽管来人身上穿着厚重布甲,头盔也遮住了大半个面庞,但仅凭这春风与六瓣血花,朱聿恒立即便知道了这个仅凭一己之力冲破了他们阵脚的人是谁。
竺星河。
一直隐在幕后的他,终于在此地此刻现身,正面向他们袭击。
朱聿恒看见了竺星河冰冷的目光,向着他转来,两人目光交汇之际,彼此都绷紧了神经,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日月。春风。
出自一人之手的两柄杀器,却令这段恩怨愈发激烈,终究走到生死相搏的这一刻。
事到如今,他们再没有避让的可能,两人不约而同地越过厮杀的战场与呼啸的雨雪,向着对方扑击。
局势紧急,无暇多顾。两匹烈马越来越近之际,他们都向着彼此奋力发出全力一击。
日月是远程且多点攻击的武器,在直面相击之时本该占据上风,可面前雨雪劲急,背后的伤势剧痛,朱聿恒的手僵硬脱力,一时竟无法如常掌控手中那六十四道光点。
冰冷迅疾的寒风令日月的攻势变得虚软,而就在它即将接近竺星河之际,只听得一阵清空匀和的声音响起——
是春风。风从它管身上的镂空穿过,发出类似笙箫管笛的乐声。在这杀戮血海之中,显得格外缠绵诡异。
春风来势急遽,与凛冽寒风相合,气流在山谷间呼啸回旋。
利用应声而扩展攻击的日月,此时颓然失去了相和扩散之力,别说准确攻向竺星河,就连控制都显得吃力。
而竺星河则仗着自己那惊世骇俗的身法,拨马迅速穿过面前混乱的日月辉光与局势,在两匹马高高跃起擦身而过之际,春风穿透日月光华,直刺向朱聿恒的胸口。
眼看那细如苇管的武器就要刺入朱聿恒的胸前,开出殷红的六瓣花朵时,斜刺里一条身影冲出,横挡在春风之前。
随即,如芦苇般细长莹白的春风已经刺穿了他的身躯,六瓣血花盛绽于朱聿恒与竺星河之间。
在千钧一发之际,替朱聿恒争取了最后一瞬机会的,是韦杭之。
急促喷涌的鲜血迅速带走了他的意识,他眼前世界颠倒旋转,重重扑倒于地。
但只凭这一瞬间的阻隔,朱聿恒的日月已急速回转,笼罩了竺星河的背心。
尽管日月攻势凌乱,但后背受袭,竺星河不得不救,身形一闪而过,冲出了日月的笼罩。
而朱聿恒也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向前疾仰,春风在朱聿恒胸前劈过,锋利的气劲将披风系带一划而断。
溅落在朱聿恒脸颊上的血滴尚且温热,这是属于韦杭之的鲜血。
刹那间的交错,只是短短一瞬间,却已是生死一个轮回。
竺星河脱离了日月,朱聿恒避过了春风。
玄黑色的披风坠落,显露出朱聿恒背后鲜血淋漓的伤口。
而竺星河目的明确,已向着缚辇上的皇帝扑去。
众人立即上前围护,即使对面敌人来势凶猛异常,依旧用身躯铸出铁桶阵营,誓死护卫皇帝。
但,血花飞溅中,面前人纷纷倒下,竺星河的面容上却并无快意,只有目光中闪着冰冷恨意。
二十年血仇,千万人头落地,在父母去世那一日、他于悬崖上撕心裂肺所发的誓言,这一刻终究得以实现。
这漫长的复仇之路,走到如今,不可谓不艰难。但,他终究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一瞬。
在这漫天风雪中,他将自己一路的艰辛灌注于春风之上,只需要一朵血花迸绽的时间,便能以血洗血,彻底了结这段血海深仇,从缠缚了他二十年的噩梦中挣脱。
第186章 素履冰霜(1)
然而,就在他的春风落下之际,眼前却忽然有万千辉光骤然闪出。
日月横斜交织,数枚弧形弯月嵌入管身的镂空处,将它牢牢扣住,让他那必中的一击,竟被遏住了去势,无法再进一寸。
是朱聿恒回马,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止了他刺向皇帝的必杀一击。
背后伤口在猛烈动作下被牵动,痛彻骨髓。但明知自己的伤势严重,朱聿恒依旧死死困住了春风,不肯放开。
竺星河见他如此情况下居然还能阻挡自己的杀伐,脸上寒意更盛。春风斜挥绞缠,日月是玉石薄脆之物,只听得金石相击之声尖厉,珠玉薄片顿时被振飞,气流紊乱间散乱而不可收拾。
“中路防守,左翼迎击,防御西南方来袭!”
背后的疼痛让朱聿恒呼吸凌乱,但寒风暴雪与紧急局势却让他心海更为清明,指挥下令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