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呼声中,马车在震荡中再度下坠,四面断木从车外挤压扎入,眼看着皇帝和太孙都要硬生生被挤成肉泥。
朱聿恒立即伸臂,将祖父护在怀中,紧紧护住。
撞在车壁上的后背传来剧痛——是断口锋利的木刺与折断的铜铁,深深扎进了他的脊背。
温热的血迅速涌出,可情势紧急,已经容不得他细加思索。他强行直起自己的身躯,不顾后背淋漓的鲜血与剧痛,竭力将祖父托起。
他颤抖的身躯让重伤的皇帝都察觉到了。皇帝勉强动了动唇,只是气力衰竭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只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手臂。
朱聿恒向他点了一下头,声音嘶哑:“皇爷爷,别担心。”
自受封为皇太孙后,他已有十来年未曾这样称呼过祖父。但此时危境之中,他脱口而出,而皇帝也未觉得不妥,只收紧了握着他的手。
只听得咔嚓声响,承重的车架将下方的木头又压断了两根。摇摇欲坠间眼看马车又要向下陷落。
“杭之!”听到朱聿恒的呼唤,韦杭之会意,立即命人将缚辇展开,摆好兜住皇帝的姿势。
紧急之中,朱聿恒双脚重重踩在下方车座上,携着祖父向上猛然跃起。
轰隆声中,车驾再度下落。而他终于将祖父堪堪抵到了韦杭之的面前,落在他展开的缚辇中。
随即,他自己也终于抓住了诸葛嘉的手,借力一个翻身跃出了陷阱。
外围的敌军也已经杀到了他们面前。
对方马上功夫了得,个个彪悍无比,显然与北元脱不了干系。
三大营中,皇帝近身护卫是神机营。然而雨雪之中,□□濡湿无法发射,诸葛嘉唯有一声令下,众人以火铳替代短棍,结阵拒敌。但这般情况下突遇强敌,亦只能勉强抵挡。
前后军队均已被阻断,如今他们被困于两条山脊的谷底,左右钳制,四面无援。
众人都抱定了必死的决心,决心奋力拼杀以死报国。
朱聿恒不顾自己背后的伤口,脱去已满是血污的外衣,抓过韦杭之递来的披风遮住自己的伤口,仓促道:“诸葛嘉!”
诸葛嘉立即上前,听候他的吩咐。
“率领神机营士兵封锁北谷口,阻断后方攻势。八阵图结成后牢不可破,你务必阻住一段时间!”
八阵图专擅围剿防守,进击确是稍弱。如今听说只负责把守谷口,诸葛嘉当即道:“属下誓当全力拒敌,绝不让他们进击半步!”
“廖素亭,你率一队人上山脊,搜寻陷阱通道,尽快引入大军助力!”
“是!”
“杭之,清点人手,随我往前方突击破围。”
韦杭之虽然应了,但望着朱聿恒带伤艰难起身的模样,心下不由捏了一把汗:“殿下,您身上的伤……”
朱聿恒没有回答,只示意他立即整顿队伍,向前方出口迎战。
背后伤势传来抽痛,但他已无暇顾及。敌军已经杀到面前,所幸后方诸葛嘉不辱使命,挡住了背后来袭的那一波,让他们只需撕破前方攻击。
命精锐护卫好皇帝所卧的缚辇,朱聿恒飞身上马,当先在前杀出重围。
背后伤口崩裂,流下来的血在这般雨雪交加的天气中显得格外热烫,温热的生命力仿佛正点点流失。
但此时此刻,他早已顾不上这些。日月光华暴起,纷繁迅捷的光芒直刺对方眼目。
对面的敌人正在冲杀之中,哪能顾及他的突袭,只听得惨叫声与落马声相继响起,砰砰不断中,对方当先数人纷纷坠马,捂着眼睛惨叫出来。
后方赶到的敌军无法看到前面的情景,收势不及,马腿在冲击中有绊到前方人马的、也有及时拨马避开而乱了阵型的,原本坚不可摧的进击之势顿时崩溃。
趁着对方阵脚不稳,韦杭之立即率人冲杀。
刀剑交鸣,冰冷的雪与温热的血交错,韦杭之身上也添了数道伤口,但硬生生将对方的包围撕开了一条口子。
朱聿恒坐于马上,紧抓着马缰,护卫着皇帝的缚辇。
后方的诸葛嘉忠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八阵图紧紧封住了谷口,未曾让后方增兵来援。
最擅长机关漏隙的廖素亭,也已经找到了翻越山脊的路线,大军即将在指引下突入。
只要前方的攻势崩溃,他们便能冲杀出这片埋伏。
然而就在这胜负将决之刻,斜刺里忽然传来异常骚乱,原本步步推进的队形突被遏制,进击混乱。
朱聿恒知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而韦杭之身先士卒,早已冲到前方。
他是皇帝于万军之中挑选出来护卫皇太孙的,身手自然极为出众,即使局势混乱,依旧几下便冲到了骚乱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