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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47)

这种怪物谁能玩得过?片刻间能进行恒河沙数计算的人,算面前这一百二十片骨牌不是跟玩儿似的吗?

而帘子那一边的朱聿恒,不咸不淡地提醒了她一句:“别拖延了,这一局后,我们的筹码就一样多了。”

阿南不服气地反问:“我获胜的几率是多少?”

“十一点。”他摊开手头的牌。

那不就是说,他获胜的可能性接近九十?简直是碾压嘛。

阿南悻悻丢了手中牌,洗了一轮之后,抬头看看月亮。

可惜,还有一刻多时间到三更,无论她怎么拖延,也够他们打完下一局的。

阿南咔咔叠好牌,又调转了几次,然后示意朱聿恒掷骰子。

骰子从他指尖滑落,他的手指比象牙还要温润,阿南忍不住就看了又看。

这双合乎自己所有理想的手,她怎样才能搞到手呢?

有点难。但目前她面前就摆着这个机会。

也许是,她唯一的机会。

阿南掷点比较大,先抓了一把,开出来不过是一些杂牌。

不过这一局就是如此平淡,朱聿恒也只拿到一些小牌。

眼看牌渐渐少下去,阿南扫了桌上的牌一眼,对剩下的牌已经心里有数。

她也不动声色,只笑嘻嘻问:“宋提督,你今天身上也很香呀,好像和上次在困楼里的不一样?”

他的手微微一颤,显然是想起了困楼中的那些暧昧。

“怎么样,这次的香,你知道配方吗?”她说着,趁着他心神紊乱,抬手就去抓剩下的那几张牌。

可惜他的手只顿了那一下,便隔帘伸来,握住了她的手腕:“还未掷点。”

和那晚在黑暗中一样有力而稳健的手,手指收紧时充满握力感,稳固得仿佛永不会失手。

“哦……对哦,说着说着我就忘记了。”阿南毫不羞愧,抽回自己的手,捏起那三颗骰子。

他又说:“上一条是我赢,所以,我该先掷。”

“一点都不肯让我?”阿南笑笑,把骰子丢给他,“好吧,看你能掷出多少点。”

月上中天,二更三刻早已打过,三更即将到来。

这纠缠了半夜的赌局,即将落下帷幕。最终的胜败,就在最后这一把牌上。

阿南的目光在旁边被推掉的牌上扫了扫,又将彼此打过的牌在脑中过了一遍,忽然开口说:“剩下的牌中,还有一对至尊宝。”

他没有回答。骰子掷出,尘埃落定,十七点。

三枚骰子,最大的数就是十八点。

“该你了。”他的声音,与刚刚的波澜不惊相比,更带上了一种尘埃落定的从容。

“你既然能记得所有牌的落点,所以,你当然知道,掷出较大点数的人,能拿到比较好的牌——也就是,那对至尊宝。”阿南抬手将那三枚骰子在手中抛了抛,笑着问,“所以你不肯让我抢先,一定要自己先拿牌,这样,就稳操胜券了?”

他不置可否:“除非你掷出个最大点。”

阿南笑着瞄了那摞牌一眼,将手中的骰子吹了吹:“看来,只能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命了。”

阿南将三颗骰子在手中转了转,对他一笑,然后将骰子直接丢在桌上。

“至尊宝的几率这么低都能碰上,看来我是天命所归!”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在桌子上滴溜溜打转的骰子,也咔嗒一下,停了下来。

三个六,正是十八点。

他那双搁在桌上的手猛然收紧,匀称的骨节因为太过用力,泛白中隐隐显出一种青色来。

“承让了。”阿南一笑,抓过前面两摞叠好的牌,在桌面上哗的一声摊开。

第一摞的第二张,幺二。

第二摞的第三张,二四。

黑红色的点数,在莹润的象牙骨牌上无比鲜明,清清楚楚。

远处的更楼上,三更鼓敲响,回荡在整个杭州城的上空。

阿南笑着站起身,问:“三更到了,胜负已分。我可以去领人了?”

他顿了片刻,抓起囡囡的卖身契丢给她,一言不发。

阿南把卖身契接过来,看了一遍,又问:“愿赌服输,不反悔?”

他呼吸急促了一两声,然后说:“不反悔。”

“那就好嘛。”她说着,将囡囡的卖身契妥帖地放入怀中,然后又说,“为了感谢你这么爽快,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她说着,笑眯眯地侧坐在桌沿上,凑近帘子:“你让胖子走得太早了。其实骨牌还有一个规矩,掷骰子输掉的一方,如果觉得有必要,可以指定赢家拿牌的顺序。所以刚刚其实你能让我从前面开始拿,也能让我从后面开始拿,还可以从中间拿——可惜啊可惜,你还是太嫩了。”

站在帘子后的人影,瞬间似有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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